吉狄马加彝族,1961年出生,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人。中国当代著名少数民族代表性诗人之一,其
作品充满了祖先的精神和人道主义色彩。现为中国文联第七届荣誉委员。
吉狄马加应该算是我这一行当的高级领导啦。他是中国作家协会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全国青年联合会副主席。可每次我叫他“书记”时,他总是把他那肥沃的手拍打在我瘦弱的肩上,说:“商震,我们是好兄弟啊,至少你要把我当诗友嘛。”
他的谦和、宽阔、诚恳,让我坚信他是个好领导、好兄弟、好诗友。
认识吉狄马加是十几年前的事。我当时受友人之邀到四川西昌去看卫星发射。第二天中午,友人说:“认识吉狄马加吗?”我说:“读过他很多诗,没见过真人。”友人说:“他正在西昌,中午约来见一下吧。”
中午,在一家饭店,吉狄马加一脸慈祥地来了。
初见到吉狄马加,与我想象中的吉狄马加有着较大的差异。我觉得吉狄马加应该是身材高大,体形彪悍,一脸的络腮胡须,动作有棱有角,说话粗声朗气,走路嗵嗵作响的。为什么会这样想象他呢?因为我读了他许多充满血性的诗歌。他在诗中表现出的粗犷、率真、悲壮、忧郁,多次打动过我。所以我就“见字如面”地想象着他的样子。而面前坐着的这位吉狄马加,是一个粗壮中有些微胖,文静里透着诚挚的白面书生。若只看面相,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把眼前的吉狄马加与诗中的吉狄马加和谐统一起来。我想起一句常识:世界上的事物,所有的表象都不能替代本质。
后来,我到《人民文学》杂志社工作,吉狄马加也从四川作家协会调到中国作家协会工作。不久,一个诗友过生日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吉狄马加也来了。我们在一起聊了一会儿,我调侃地说:“马加,你可是中国作协最年轻的书记,前途无量啊,我们弟兄们可准备借你的光啊。”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始终不会忘记我是个诗人。我到作协工作,能为作家、诗人们服务,也是我愿意做的事。”
吉狄马加是个诗人,这毋庸置疑。当年,他的《鹰爪杯》《老去的斗牛》《一个彝人的梦想》《罗马的太阳》《初恋的歌》等诗篇,让整个诗坛为之慨叹。他的语言质朴率真,感情丰沛激越,气场强大,意深味厚。他的诗既有唐代边塞诗人的风骨,也有辛弃疾、岳飞诗歌的品格。至今,一些诗友们坐在一起谈诗歌时,还要谈起他的一些诗作。可是我一直担心他做了领导后,还能继续写诗吗?还能写出那些读来让人心肺失常的诗吗?
今年春天,他打电话给我,说:“商震,我最近写了一组诗歌,你看看。”我说:“好啊。”诗稿到我手上,我心中的疑虑顿时云消雾散。这是一组好诗,与他过去的诗比毫不逊色。这组诗发在今年《人民文学》第七期上。有朋友与我谈起他的这组诗及他现在的工作,我感慨地说:“吉狄马加是个真诗人,无论做什么工作,都活在诗里。”
吉狄马加在接受一家杂志社采访时,曾这样说:“在我的灵魂中,我永远是个诗人。文化的领导工作,是一项崇高并必须具备责任感的职业,我希望这两者能得到统一,但不可避免的是它们存在着矛盾。其实这很正常,人的生命本身就充满着矛盾。”他又说:“诗歌创作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精神活动。我想,我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诗歌就是我生命的一种存在方式。换一种方式说,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诗。”
他是诗人,也是领导,这两个职业似乎都是他与生俱来的。
吉狄马加是彝族人,彝族人的内在品格和生活习惯本身就充满诗性。他诗中呈露出的血性、豪放、睿智,还有忧郁,大概就是民族秉性赋予他的。吉狄马加的家族在历史上是当地彝族的头领,其家族古老的历史非常悠久。他现在在工作中表现出的果断、宽阔、慈爱,大概也包含着彝族传统文化对他的影响。当然,他能成为优秀的诗人和出色的文化领导者,更多的还是他几十年虚心学习、吸收各民族文化营养,和总结前人经验所致。
和吉狄马加在一起,无论是工作还是聊天,都是很轻松的一件事。因为大家坐在一起,他常常先幽我们一默,把他的领导牌位主动地卸下,让大家真正地成为兄弟和诗友,使大家的谈话像风一样自由地流动起来。
我可能有些偏狭,我认为:一个真正的诗人,无论做什么工作,都是可信、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