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02年的九月,我们这批遗憾错过北师大百年校庆的新生懵懵懂懂地一脚就迈进了大学生活,睁大眼张望着周遭的风景。
开学第一天校园里的人总是很多,让每个角落都热闹起来。一个不起眼的烟头不和谐地躺在离南门不远的花台边,看上去刚刚被主人扔掉,也许是哪位粗心的家长随意之作。
我刚皱起了眉,便见
我突然意识到,这将是我用四年甚至一生来解读和铭记的箴言与誓言;烟头划进垃圾筒的那道弧线,在脑海里定格。
转眼到了2003年初夏,“非典”的阴影突降京城,也向校园侵袭。
四五月的空气很浮躁,太阳酷啦啦地晒,风干巴巴地吹,大一的焦躁着军训大二的郁闷着六级大三的困惑着考研大四的迷乱着背起行囊就要出发……校园里丝丝缕缕的细致情绪风生水起,木铎论坛上的水贴像杨絮一样飞来飞去。
晚上走在寂寞的晨曦路,我抬头看一条条昨日还热烈的横幅 庆祝运动会的,恭贺电影节的……红底白字在风中统统被扯变了形,像一道道挣扎的弧线,抵抗着黑夜的吞噬。偶有匆匆的行人走过,也用冷漠的大厚白口罩裹住半张脸的弧线,只露出一双张皇的眼。
走吗 不顾一切地“逃”回家、“逃”离北京吗 我心里江海翻腾,年少的头脑有些灼热,不知不觉就快踱到南门,蓦然间,看见路灯下的校训壁。
石碑依旧笔直地屹立,在夜色中一言不发,比夜更黑的身躯却泛着坚毅的光泽。我举起手,第一次触摸这天天见面的老师和朋友 碑身凉凉的,有把强硬的骨头和精神,而静如平湖,滑如青竹。
仰头,“学为人师行为世范”,八个大字烁着金光逼视着我,惊得我心脉一跳,如雷贯耳。“学为人师,行为世范。”每个字背负的责任都重比千钧 我默默地念着校训,一笔一笔地循着启功先生的运笔之气。它们不露锋芒,却以雷霆万钧之势,开拓着我的灵魂,荡涤着我的心灵,带给我以颤栗。
那一夜,我终于安稳地入眠。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敲开我们宿舍的窗。推开窗,我惊喜地发现楼下有一对女生在打羽毛球 一下,两下,三下……女孩的挥击下,洁白轻盈的小球在空中展翅起落,划出一道,一道,又一道的弧线,美丽得惊心动魄 两个路过的男生为之吸引,加入了她们的健身。三四个女孩趿着拖鞋就跑出了宿舍,手牵手在一旁“观战”……慢慢地,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许多同学也拿出了自己的羽毛球、乒乓球,教职员工也加入到我们的阵营……空中越来越多的弧线飞架,比桥梁更拉近距离,比彩虹更光彩万千。
光阴如梭,大三的我们已经可以骄傲地纪念“抗非典”胜利两周年,却又开始为人生的更多征程忙碌奔波。
我们所面对的诱惑太多,我们的生活前所未有的复杂。物欲横流的世界里,灵魂的平静和幸福,已成难以企及的理想。尽管如此,校训壁依然在目睹我们,一种创伤累累的人性良知,可以被暴力践踏,可以被一个消费时代遗忘,可以被诱人而危险的功利追求淹没,但一种铁骨铮铮、清风飒飒的师性精神依然在目睹我们。它引起的思索心潮的余波,永远一环一环地扩展着。
虽然是非师范生,这种师性精神却是让我躁乱时平静、迷茫时前进的星光,指引着我的成长,使我能追求生活溶解在心灵中的秘密,竖起耳朵去倾听尘世里的纯粹之音,为哪怕一个小小的灵动音符而感动,陶醉在美的遐想里。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个夏日的终点,师大又将迎来一批新的面孔。我将像当初师姐微笑着欢迎我一样微笑着欢迎他们,第一站就领他们来到校训壁前,嘴角弯成一道好看的弧线,用大海般翡翠的语言,用坦白得像沙滩一样的语言告诉他们 年轻是用来做梦和实践梦的,师大为我们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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