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把《词典的两个世界》看作一场以词典为话题的交谈,而我是乐意参与其间的。过去我写文章说:“常听人谈起‘必读书’,还费神给开列了书目,对此我颇不以为然,我想哪有什么书非读不可,除了字典词典之外。”词典通常被称作“工具书”,藉此即可知道其重要性了,正如旧话所说,“如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们
《词典的两个世界》上有篇《和词典,以及这本书相关的九个问题》,好比为这场交谈安排的细目,其中如“词典和字典有什么差别?”“词典和辞典有什么分别?”“词典和辞书有什么分别?”“词典有多少种类?”“词典和百科全书有什么差别?”“为什么每个人都需要词典?”“不使用词典,到底会错过什么?失去什么?”等等,虽繁易深浅不同,却一概值得关心。
且挑其中一项“为什么每个人都需要词典?”略说几句。我觉得,查词典可以长见识,明是非。譬如从前《万象》登过董桥的一篇题为《意识形态的老香客》的文章,其中述广西大学校长马君武作“赵四风流朱五狂”一诗之后事云:“朱五小姐的女儿是六十年代香港国语片才女秦羽,常常奉母去台湾。朱五小姐那时快八十了,有一回在宴会上有人告诉她说马君武也来了。她端了酒杯走过去对马先生说:‘你是马博士马君武不是?’对方说:‘是的,我就是马君武。’老太太接着说:‘我就是朱五。’马君武讪讪而去,不等终席先走了。”描述很是传神,但是一查《辞海》,“马君武”条下明言他死于一九三九年,肯定没活到朱五“快八十了”,――好像就连朱五也未曾活到这岁数,不过一时无从核对,不敢断言。总之此乃子虚乌有,轻信不得。《辞海》不过寻常读物,可是就有这等好处。
《词典的两个世界》把词典的方方面面都讲到了,而且讲得饶有趣味,只是遗漏了一个问题,即:“我们还缺什么词典?”――我想说的是,缺少一部类似《牛津英语词典》那样的汉语词典。正如书中所介绍的那样,《牛津英语词典》“全面、深入地收录、描述了中古英语迄今近九百年来的词汇共四十一万多条,并且大量引用这些词汇在不同时期见诸文献的相关段落,由最早到最近,按时间先后,逐条标示该词汇的年份、作者、篇名或书名,来为这些词汇在形态、意义、用法上的演变提供佐证。”无疑堪称一座英语的博物馆了。当年此书刚刚出齐,叶公超作《牛津字典的贡献》一文说:“在这(按指许慎写《说文解字》之后)将近两千年中,我国文字在形声义三方面的变化,新字的产生和旧字的废弛,可以说是还没有一种系统的录著。”他特别指出中文词典“不过是仅求解释通行字的字义,所有的引证也似乎极散漫而缺乏细密的历史排比”,不幸时隔多年,情形依旧,《辞海》、《辞源》、《汉语大词典》等统统如此,实在令人遗憾。
有次朋友聚会,我提起此事,有人说,难道《辞源》不是这么一本书么。我查《词源》“出版说明”及“体例”,均无一笔说及有“追根溯源”之意,所以还不能说:“1956年之后,《辞源》真成了‘词源’。”举个例子:《词源》第1052页“焕然一新”条,引陆游《老学庵笔记》,而《汉语成语考释词典》引李之仪《姑溪居士文集》,后者较前者为早,则《词源》并非引证最早出处,明矣。
《词典的两个世界》,网络与书编辑部编,现代出版社2005年5月第一版,定价3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