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鲁迅全集》的修订工作,凝聚了孙玉石、张梦阳、王国绶、刘增人、陈福康、朱正、王世家、韩之友、丁锡根、应锦襄、徐斯年、陈漱渝、王锡荣、裘士雄等专家学者的心血。他们从2001年6月起,历尽艰辛,从
“查出一个错字,就像发现一颗星星那样难”
与1981年版《鲁迅全集》相比,这次修订注释千余条、校勘改动千余处、佚文增收20余万字,这些均是新版《鲁迅全集》的华彩部分。
为什么注释修订如此之多,其中又包含哪些内容?曾担任1981年版《鲁迅全集》中“日记”部分的注释定稿工作,这次又承担了《鲁迅全集》14至17卷的“书信”部分修订工作的陈漱渝先生解释说,“注释的目的是为了更客观、更有学理性地帮助读者读懂鲁迅的文本。”
这次修订的一千多条注释,有些是知识性的,有些是政治性的内容。以前注释某某为国民党反动派走卒,这样的表述比较抽象,有些漫画化也不一定准确,应该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进行表述,而不是表述注释者的主观评价。比如注释周作人,先肯定他的文学成就,同时指出他在敌伪时期曾初任华北教育督办。这样就勾勒了人物全人全貌。
张梦阳专家负责修订《鲁迅全集》第2卷。这卷包含《彷徨》、《野草》、《朝花夕拾》、《故事新编》4个集子。这些作品曾都经过鲁迅先生本人仔细的校对。所以,对张先生来说,要想发现一处错讹极其困难。他说:“查出一个错字,就像发现一颗星星那样难。”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一文中,有这样一段文字――“明明见它们进去了,拉了绳,跑去一看却什么都没有,费了半天力,促住的不过三四只。”这里“促住”为“捉住”之误,而且一错就错了几十年。以前,有人认为这是鲁迅的说法,多年来没人怀疑,更没人敢改。
在这次修订中,张梦阳总觉得这个“促”字有些别扭。于是,他查了此文原发处:1926年10月10日第19期的《莽原》杂志,一看是“捉”字。顿时,他真像发现星星一样,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张先生说,这个“促”字,在上世纪20年代,鲁迅将《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一文收到《朝花夕拾》集子里时,就弄错了。
这次新版给改了过来,真是大不易!
此外,张梦阳还发现一处是原刊有错漏,鲁迅已写信告知编辑,但在集子里仍未改过来。即《野草》中的《好的故事》“大红花和斑红花,都在水里面浮动,忽而碎散,拉长了,缕缕的胭脂水,然而没有晕。”这里“缕缕的胭脂水”应为“如缕缕的胭脂水”。此文刊在《语丝》周刊第13期,发表时就漏掉“如”字,在第14期上鲁迅给编者一信中指出漏掉了“如”字。但是,后来《野草》被收到集子里,还是没有这个字。
发现这两处错误,张梦阳花了近一年的时间。他说,搞鲁迅研究,旧报刊是必备的资料,学者不仅要研究现有的书籍,更重要的是从原刊上下功夫。
孙玉石先生曾参加1981年版《鲁迅全集・坟》的注释工作。这次他负责第1卷的《坟》、《热风》和《呐喊》的重新修订。经过他努力翻阅原始资料,仔细核校相关文字,最后共校勘出各种差异、错讹、更动的文字及重要标点,约127处(包括注释部分)他说:“鲁迅是一个世纪经典文化的代表,应该有完善的本子。这次校勘工作前进了一大步。”
新版《鲁迅全集》收录了新发现的鲁迅佚信18封。陈漱渝介绍说,这18封信都是第一次发现,虽然没有很重要的文章,但非常有价值。这些都是研究鲁迅的第一手资料,再现了“五四”新文化运动历史原貌,从中我们可以看到鲁迅帮助胡适增删诗词等内容。
两大争议得以妥当处理
在增收的书信中,鲁迅致许广平的《两地书・原信》和鲁迅、茅盾联名致中共中央祝贺红军东征胜利的电报,引起了专家学者的极大争议。
此次修订,在收录《两地书》的同时,将《两地书》的原信按时间顺序与鲁迅的其他书信一起编入书信卷,还原1925年至1929年间鲁迅与许广平的通信原貌。这样既保存了《两地书》作为独立版本的完整性,又能使读者看到鲁迅原信的原貌。
但有的专家认为,《两地书・原信》,与《两地书》大同小异。两者均收录全集中则显得重复。并且,信中所反映当时的真人真事、指名道姓,有不妥之处。
赞同收录的专家则认为,《两地书・原信》完整刻画出鲁迅和许广平的性格和感情,是两人爱的见证、共同创作的作品。
双方争议很大。为此事在北京八大处专门开了两次编委会,有的专家争论得还拍了桌子。
陈漱渝先生认为,修订后《两地书》可以视为创作,是一种文明批评和社会批评。现在这样处理比较好,《两地书》原始书信是两个恋人通信的原生态,个别文字虽然芜杂,但细节更为丰富、更为真实,为编纂鲁迅年谱、传记提供了第一手资料。鲁迅是最无隐私的作家。他的日记、生活记录,没有不可告人的。
另外,在社会上流传很广的鲁迅、茅盾联名致中共中央祝贺红军东征胜利的电报一事,如何处理也令专家们费尽心思。
一些专家认为,新版《鲁迅全集》不应收录此电文。因为电文文字风格与鲁迅手笔完全不同,而且也没有证据表明此电经过鲁迅审阅。
赞同收录的专家则认为,鲁迅、茅盾联名给中央写信确有其事,这封信具有很重要的文献意义,是鲁迅生前一次重要的政治表态,应该在全集中得到反映。
最后,修订本将这电文编入书信卷附录,作为史料,便于读者查找。
张梦阳认为,此信放在附录里是对的。因为具体谁起草的我们不得而知。现在认定是鲁迅、茅盾所写,那只是间接证明,还没有获得直接的证据。
孙玉石、王世家先生也持此观点,他们认为当时鲁迅已病得很厉害,不可能亲自写信。既然不是鲁迅所写就不应收录。
陈漱渝认为,那时有人建议鲁迅、茅盾表态,这封信符合鲁迅当时思想实际和政治态度。但此信不是他的手笔,“三呼万岁”更不是鲁迅的文风。最后,这样处理较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