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的话央视青歌赛落幕,人们意犹未尽。音乐、文化、青年、评委,以及许许多多,都是人们议论的对象和话题。之所以受关注,它肯定超出了本身。有人说青歌赛是大舞台,有人说是大课堂,有关注选手的,有学习文化的,有品评评委的,有思考未来中国音乐走向的,所以它不是一场拉选票的匆匆闹剧,也不是仅仅造就一两个青年偶像的速选。它是建设的,这是主流媒体对文化的贡献。现将本报在青歌赛期间对三位主要评委的采访奉献于读者,或许可以解读读者的一些问题。 |
余秋雨给繁忙的中国社会传播一点点文化讯号
问:青歌赛的选手可以说代表了年轻的一代人,请谈谈对他们综合素质的整体印象。
答:他们的文化素质不错。因为我们出的是百科题目,即便对于文化人来说也是只对专业领域比较熟悉,要让中文系的老师面对南美洲的地图他也会糊涂。选手们表现不错,即便回答不出也没有什么,我们也会有很多知识盲点,所以不要大惊小怪。在这个非常繁忙的商业社会里面,看书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选手们为了迎接青歌赛做了很充分很长时间的准备,听说有的部队还专门请了北大清华的老师去讲课,你不要认为这是临时抱佛脚,有这样一个提高的机会是很好的。其实现代人能够站在这个舞台上勇敢地接受这些问题的挑战,本身就体现了很好的文化素质。读者一定要明白,现在唱歌好的人很多,但大部分并不愿接受这样的挑战,凭唱歌他们也能有很好的收入,但青歌赛的这些选手能主动面对文化题目的挑战,愿意接受这样的规则,是很难得的。可以这么说,他们表现了一种自信,接受挑战、表达自信本身就是文化素质的内涵。
问:有报道认为“余秋雨点评造就收视顶峰”,许多观众说是为了看你的点评才看青歌赛的,你怎么看?
答:不能完全说是我的功劳。首先中国人有一个优良的传统和品质,就是他们始终对文化素养有所关注。当题目出来的时候,电视前的爸爸看儿子,妈妈看爸爸,看你能不能回答出来。这是文化素养的体现,是中国作为文明古国的一种遗传。有的省对于歌手唱歌的分数高低并不在乎,可是答不出文化常识题,全省都感到很难过。可见文化的问题牵扯到人的素养和尊严。所以在这点上大家予以关注,是关注文化,不是关注我(笑)。
我参加青歌赛的目的并不是来表现,我学生的学生都是正教授了。我在乎的是我的目标和中央台的目标有所结合,他们希望做一个文化环节,我希望在一个收视率高的机会里给繁忙的中国社会传播一点点文化讯号,包括文化知识和文化观念。我能在这里和全国人民一起重温一下海明威,重温一下李白、杜甫,这是很好的。有些知识是具有文化温度的,我就要多讲,要分别轻重。一些比较艰深的东西,比如波西米亚、美国的波普艺术在大学讲坛上都是尖端的课题,在这个晚上让全国人民都听到这个声音,得到比较准确的解释,这是很好的。
问:你想抓住短短的时间传达一些文化信息,而正因为你乐于“在这个问题上,我要多说几句”,所以有人指责你说得太多,说你卖弄,你怎么看?
答:第一,可能是某些观众作为选手家属急于听歌看比分所以比较着急,其实大部分观众是喜欢听我们讲的,从收视率上升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这就像许多人在鼓掌,有两个人站出来说“你不能再讲了,太糟糕了”,我非常同意这两个人的观点,但是有那么高的收视率,我们不能对抗广大观众。
第二,使用某个词汇是中国人的习惯。你可以说全场的选手在“卖弄”他们的嗓音,农村里三姑六婆都讲漂亮的女孩子是“卖弄”风骚,那你是不是也认为交警在卖弄形体、小学老师在对纯真的孩子卖弄知识呢?文化是一种传播,如果用“卖弄”两个字来涵盖文化传播的内核,那很可笑。所以不管一些人怎么想、怎么说,作为文化人,对于这片土地非常渴求的知识,你一定要放下架子来传播,千万不要与这块土地隔绝,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那样知识得不到检验,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伴随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文化始终没有跟上步伐,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文化人缺乏和民众的联系,所以我在这方面要走在前面一些。十年前,我上电视时有许多人说“文化人怎么能上电视呢?”而说这些话的人今天都在上电视。而其实你站在这里,是电视台的选择,代表观众的选择,也是时代的选择。对这样的言论如“卖弄说”,没有必要在媒体上去大肆讨论,因为总有这样的人存在嘛。所有漂亮的女孩子在街上走,前后总有嫉妒的眼光(笑),我们虽然不漂亮,但道理是一样的。传播不是卖弄。
问:你是一个有文化使命感的人,但为什么多次说要封笔呢?
答:我是一个具有文化使命感的人,封笔不是我说的,是有一位先生总结的,我没有在任何场合讲过我要封笔,我只强调过一件事情,就是我的书盗版太多,现在许多黄色小说都用我的名字在出版,所以我只有告诉读者,我暂时不写,你们看到市面上种种新书不是我写的。另外,现在有些平面媒体乐于造谣,他们总是在骂你,然后发现骂错了却从不道歉。我并不要你道歉,我只要你更正说这是不对的。更好笑的是,他们每三个月宣布一次我和马兰离婚了,南方的报纸还宣布我即将要自杀,有人打电话给马兰和我的秘书,他们说我活得才好呢,于是这家报纸马上报道“有些人自杀不会告诉老婆和秘书”(笑)。现在中国一些平面媒体太不严肃了,你至少要空穴来风吧,这个一点迹象都没有,完全是胡编的。
问:近几年,你说的话都能引起各种关注和争议,你认为人们为什么对你如此苛刻呢?
答:其实没几个人。但我们处在一个很好的时代,老百姓不在乎他们,领导也不会指责你。各种争议,大都是有些平面媒体挑起的事端。我做了一个悬赏,就是从我过去的文字中挑出一句他们所控诉的话来,但是没有人做到。我现在做的事情主要是在国外讲述中国文化,我在世界文明大会作为中国代表发言,力图让外界了解中国历史和中国文化。
问:你做评委有没有压力?
答:一点压力都没有。如果讲错了,就道歉说“我上次说错了”,这个完全可以承认。有几次关乎我的读音问题,我看到全国人民都在翻字典,这个景象就让我很高兴。关于“乐山乐水”,“乐”读le还是yao,所有的语言学家都出来为我讲话,一些搞错了,但不能嘲笑他们,至少他们有文化热情。
徐沛东媒体应做出客观的有利于艺术发展的报道
问:谈谈对这次参赛选手的整体评价。
答:整体能力有所提高。央视青歌赛设立知识问答的环节已经有很多届了,题目不出之前的范围,只是在不断地规范化,合理化,更具知识性。因为这种比赛并不以知识问答为主,这部分占的分值很少,应该不会影响到选手的主要成绩。尤其是新增的第二个环节“主题对话”,占分更少,但它很重要,不但选手可以从另一个方面展示自己,观众也想看他们在歌外的表现怎样。对话最难的是如何面对时间限制,许多选手本来说得很好,但时间提示一响,他就慌了,不知道如何收尾,他的讲话就没有了底,最后听起来就比较糟糕。表现最好的是原生态选手,他们对一分钟之内针对一个话题的语言驾驭能力太好了,句句都有情有理。(问:他们的表现是不是出乎你们的意料?)太出乎了。其实你会发现这些题目并不简单,尤其是要在一分钟内边组织边讲述,就更是难。但对于每个选手这也是公平的,有几个选手讲得非常好,讲“我的父亲母亲”,很别致,表达很清楚,又很感人,我们作为评委都受到了震撼。
问:这次青歌赛的最大亮点是什么?
答:不能说是亮点,应该说是特点,赛制赛程的新设置和改变所带来的变化挺喜人。原生态的加入为青歌赛注入了一股活力,他们的表现、他们的音乐给了观众耳目一新的感觉。如果说之前我们还担心这种转变能否被认可的话,那么现在可以放心地说,这种改变是成功的。还有这次参赛人之多、参赛队之广也是一大特点,尤其是原生态的加入。另一个是许多发达的、过去成绩很好的省份纷纷落马,他们有的没有很好地准备,有的本身就缺乏原生态文化的资源,比如东北等地,原生态主要集中在南方的偏远地区。其实每个省尽可以拿出自己的强项出来,不必五个组都派出代表队参赛。
问:你曾谈论过对流行音乐和摇滚乐的看法,之后便有人说你不懂摇滚,说你对于现代音乐已经落伍了,你怎么看待这种说法?
答:好像一夜之间对于摇滚乐的关注就被激活了,他们的心情我很理解,因为终于有像我这样的人会出来说说摇滚乐。我得说我不太乐于在点评中谈论摇滚乐,因为流行音乐、摇滚乐属于很时尚的音乐类型,很时尚的东西在说法上不在乎严谨性。古典音乐由于长久的历史有了科学的定论,讲的时候我就会比较松弛。其实我对于摇滚乐还是比较关注的,虽然我不从事它,甚至可以说并不太喜欢,但我对它有一个很端正的态度。这次青歌赛特别针对摇滚乐有所设置,比如请了崔健来当评委,对这种音乐类型还是很呵护的。而总是有一些人在挑起事端,事情源于在第一轮比赛时我听了一支抒情的摇滚,而一般印象中摇滚乐头发是那样的,衣服是那样的,唱法是那样的(配合手势),我说这话时全场都乐了。但是,有一些记者当场就问崔健:“徐沛东说摇滚乐是在用奇异的服装和发型取悦观众,你怎么看?”这并不是我的原话,而且更可悲的是之后报纸和网络做了相关报道:“崔健说他(指徐)根本不懂摇滚乐。”而现场的朋友告诉我崔健说的是“我没听徐沛东说过这样的话”,我想他也不会说那样的话,而且我们关系不错。对于那些不严肃的媒体我很不满意,他们是在别有用心地策划一个事件,我在此澄清一下,也希望那些媒体能做出客观的、真正有利于音乐艺术发展的报道。我们想要的是青年朋友关注歌手大赛,我们做到了,他们在网上很活跃,他们会去关注细节,关注音乐的概念,我很高兴。我作为评委,原则就是知道的说清楚,不知道的少说。这件事情我的本意是调节一下气氛,果然是把大家逗笑了嘛。如果有我不了解的题目,我可以说“这是我的盲点,需要请教评委”,这样气氛不是很好吗?我们的位置是很微妙的,要表达清楚,还要说少,我曾经试过只评论一句:“余老师说的已经很好了”,还是有人说“你是不是有情绪啊?”哈哈,总之多说少说都会有意见。
问:那你当评委有压力吗?
答:压力是有的,但我现在已经表现得相当松弛了。人们认为文化测试事先都有所准备,其实不然,即便你做了再多准备,即便你对突发情况做了全面的预测,还是要靠临场发挥。这比不得采访,说错了可以重头再来,电视只给你一次机会,观众只给你一次机会,说话要精简还要出彩,真的不容易。
赵易山公正体现在评分上而不是苛刻的脸上
问:谈谈对此次参赛选手音乐素质的整体评价。
答:现在全国性的歌唱比赛非常多,但是把视唱练耳这类对于音乐基础的考察放在比赛环节中的仅此一家,这足以说明央视做这个比赛的严谨程度。歌手的能力通过唱歌和对音乐基础的考查得以体现。
问:你在学校也是教这个的吧?
答:对啊。我们对歌手这方面的能力是很重视的,主要通过技术和表现力两个方面来考查。技术就是指歌手对音高和节奏等的把握,表现力指对音乐的把握和表现能力。从这两方面来说,我觉得每组选手的整体表现还都是不错的。(问:你在现场也很注重从音乐性角度去点评选手的表现?)对,因为我特别重视这个。现在音乐教育的普遍现实就是对于试唱练耳部分的音乐性重视不够,强调技术的时候要多得多,所以大环境就造成了许多学生知识有余、能力不足,这个能力就是说对音乐的个人领悟和演绎个性的能力。
问:这次你当青歌赛的评委,得到了很多关注,人们说你的微笑很有征服力。你平常也是这么对待学生的么?
答:平时对学生要严厉得多。(问:许多观众觉得你作为评委表现得太宽松,总是评价“答得挺好”,这是你的个人风格,还是出于鼓励选手的目的?)我觉得对一个选手的公正体现在最后的评分上,而不是体现在一张苛刻的脸上。面对这种临场的技术性考核,选手们都会比较紧张,这个我很理解。我想他们也不希望在这个环节遭遇刺激,他们也希望看到一张平和友好的脸。对于试唱练耳这样的测试,想在技术上挑刺是易如反掌的,但在这个时候对选手过多的刺激没有任何帮助,所以采取建议的方式会比较好,当然我有时候也会笑得比较僵硬(笑)。
问:你觉得这部分题目的难度是不是对于每个选手都适中而公平呢?
答:首先,试唱练耳占的分值非常小,它不会对选手成绩的优劣起决定性作用。而且,公平并不意味着难度对于每个选手都适中。因为我们不能去考查每个选手的专业背景和能力,再去根据个人情况出题。但我们在形式上反复考虑,在题目上反复取舍,试图比较公平地考验选手的实际能力。从检验效果来看,分数的分布比较平均,没有都集中在某一个分段,所以我想这部分题目的设置对于整体来说难易程度是合适的。
问:你当评委的感受是什么?有没有压力?
答:压力特别大。因为和文化素质考核不一样,答案不是对与错,评分的界限也没有那么清晰。而且我只能在现场看到选手的表现后才能做出评价,认真听、看,之后计算、传分、再讲评,这几件事情基本是要在极短时间内完成的。分数打出去了,就没有修正的机会,你还要把理由讲得很清楚。因为当你在听、在算分的时候,全国的观众都在计算,尤其是选手本省的观众更是特别执著。我要把这0.5分公平分布到4个小节里,仔细捕捉每个音,计算后再点评,多0.01少0.01都要有充分的根据,没有人可以允许你懈怠和出错的。(人像摄影:肖一,录音整理:刘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