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见到周晚峰近期的山水画时,我对于山水画的渴望又一次漫起。这是一组组不同于以往的山水画。这些作品直抒胸臆,山色晦暗,皴擦点染常常被盘根错节的古树所取代,无尽的抒怀之情随着豪放恣肆的笔触郁结下来,望去像一块块的墨团团、黑团团,但是,并不让人感到压抑,在浓重之中总有透亮,这种透亮就显得更为透亮
画家心中的山水一定是在不断变化着的,就怕没有变化。可是,如果都学石涛,山水皆石涛模式,那种粗放的笔墨就不是简练了,就是粗俗和简单。而传统文人画中作者将自己的内心隐藏得很深,极具概括力的皴擦点染显得文饰颇重,这就是孔子所说的“文胜质”,因而文气斐然;石涛一类他们坦率直接,按孔子的说法是“质胜文”,故而过于野漫。人们的习惯是,文雅的东西看得多了转而又会喜欢野的,反过来也一样。就这两种风格比较,这里面并没有什么高低之分,要说有,也是个人好恶。但是,颇有心计的古代大师却都喜欢温文而雅的东西。老子明确说:“恬淡为上,胜而不美。”用孔子的话说就是“绘事后素”。“素”与“恬淡”一直是后世文人追求的境界,可能在他们看来,形式上表现出来的强大并不是真正的强大。但遗憾的是,恬淡到一个模样的时候,又变得空洞无聊了。到了这个时候,文人画也就彻底堕落了。在他们的画中,写意变得越来越无所谓,直至最后没有了写意。没有写意,就没有了文人身上沉甸甸的责任。
而晚峰是有责任感的,他从传统文人画中脱身出来。虽然赞赏石涛,但又不同于石涛;虽然远掠虹叟之峰影,但能近比内心之缠绕。这是艺术家既师法前人又能脱胎换骨的明证,他的作品是真正的艺术作品。因为他的作品正像他的为人和为文一样,直面灵与肉的冲突,直面生命的艰难,没有虚假和造作,通贯着悲天悯人的情怀,他的作品试图诠释那个早已被放逐的良心。他在雄强浓重的笔墨中时时涌现出的创造力和他不断追问与探索的痛楚总是那样如影随形,最后都化成了他心中的山水。他的山水与众不同,可能是另一个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