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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之中的崛起
拉扎尔・赫莱贝利亚诺维奇约生于1329年。公元7世纪,塞尔维亚民族迁徙至巴尔干,11世纪以来,在一代英主奈马尼亚国王的率领下,国运走向兴盛。14世纪初,国王斯蒂芬・杜尚初次加冕为皇帝,同时也将塞尔维亚帝国的疆域扩展至极致,北至中塞尔维亚,南达希腊科林斯的广阔疆土被划入版图。为更好地管理,他采取采邑制,将帝国领土分封给宗室诸亲作为领地。采邑制使塞尔维亚的影响遍及整个巴尔干,但也为日后埋下了混乱的种子。
此时,拉扎尔的父亲任御前总管,因此得到了版图的西南一角作为采邑。同时,幼小的拉扎尔得以在皇宫内长期停留,接受严格的教育。他精于马术,骁勇善战,深得杜尚皇帝的宠爱,随其年龄渐长,被皇帝任命为掌玺大臣。1385年,拉扎尔与米利察结婚。米利察家族属于皇室支脉,是当时最强大的分封诸侯之一,这次联姻为他日后的成就奠定了基础。
若非天下大乱,拉扎尔或许永远不会进入史家的视野。但随着杜尚驾崩,失去制驭的诸领主开始了血腥的手足相残,国势也在同室操戈中消耗殆尽。乱世为英雄提供了施展的天地,拉扎尔――一个本偏居一隅的封建领主借此登上了历史舞台。
人生辉煌的开端
拉扎利察修道院位于塞尔维亚东南城市克鲁舍瓦茨市中心的一座丘陵上,属于典型的莫拉瓦风格建筑。外形呈三叶草状,长长的主堂两侧各有一个半圆凸出,往往作为祈祷室或忏悔室使用。风雨的侵蚀使外表略显老旧,但雕刻精美的半月形窗棂,搭建墙体的厚重条石,无一不在向人宣示:这是一座王者的教堂,一个精神的象征。在其四周树木参天,绿茵环绕,是居民们散步休憩的理想场所。但丘陵顶部已残破的城墙,架构犹存的高大碉楼,均记载了一段不平凡的历史。丘陵顶部东北角,一尊青铜塑像静静地立在那里。他头戴王冠,威严端坐,一把随身佩剑横直膝上,右手握柄,左手抚鞘,眼光坚定,注视远方,似乎随时要拔剑而起。这就是拉扎尔,他从这里起步,开始了自己辉煌的一生。
14世纪中后期是塞尔维亚民族的多事之秋。帝国在一片争权夺利的兵刃声中灭亡。纷乱局势使得各地诸侯蠢蠢欲动,开始扩张实力,拥兵自重。拉扎尔在此时展现出惊人的军事与外交能力,在他的南征北战、折冲樽俎下,到14世纪70、80年代,塞尔维亚的诸侯仅余三家,而中部最广大的地区则完全统一于拉扎尔的旗下。为提升号召力,拉扎尔宣布自己拥有奈马尼亚家族的远支血统,将承继皇位。
精神象征的都城
然而内忧虽平,外患却起。13世纪中后期,来自小亚细亚的游牧民族奥斯曼突厥人迅速崛起。他们依靠无与伦比的骑兵战术击溃了四邻,而后开始北上。杜尚皇帝曾经联手保加利亚国王试图扼杀其于萌芽,然而最终却以联军在马里察河谷的惨败而告终。这次战役被突厥史家称为“塞尔维亚的溃败”,也成为奥斯曼帝国大规模征服的前奏曲。1386年,塞尔维亚南部以及科索沃大部沦入敌手,王国都城斯科普里也难逃铁蹄,塞国境线被迫北移。为避锋芒,拉扎尔决定迁都,经过慎重挑选,决定将克鲁舍瓦茨改建为都城。除政治军事考虑外,还拥有深厚的宗教意义:为换取教廷对其王位的承认,拉扎尔同意在塞境内基督教尚未普及的区域建立修道院与教堂。
1371年城建工作开始,约两年完成。该城为典型中世纪城堡,有内外两城,可很好的抵御外敌。拉扎尔从自己的家乡请来了最好的工匠,施工严谨,设计也颇具匠心。当时城市面积约5公顷,外城防护墙用大块条石沿丘陵而建,厚达2米,南北西三面环堵,东面背山。两个出入口设在靠丘陵的两侧,主出入口通过吊桥与外界相联。城墙每20米建一四方角楼,西北角的?望楼高达三层,视野可达几公里。东南角是皇家马厩,拉扎尔十分重视骑兵的培养与使用,而城堡本身也成为他的练兵场与驻兵站。内城不但有拉扎尔的官邸,在丘陵平顶中央,拉扎尔遵守与主教的约定,建立起一座东正教的拉扎利察修道院。
这座修道院的设计在今人眼中有些难以理解,从外表看,高贵典雅的赭黄色玄武岩条石,刻工精致的半月形门楣,独具匠心的三重窗檐都是显贵的象征,但其内饰的华丽程度,却与其外观与地位极不相称。塞尔维亚的壁画艺术举世闻名,在东正教世界中,与俄罗斯的圣像艺术、拜占庭的马赛克艺术鼎足而立。作为皇室兴建的修道院,都有丰富生动的壁画,但像拉扎利察这样几乎没有进行内部装饰的修道院却极为罕见。据专家分析,当时连绵不断的战乱,可能导致画家难以受邀前来工作,因此对内饰不得不忽略。同时这也表明,教堂修建时宗教目的并不明显,只是作为一公共社会场所而必不可少,尽管拉扎尔家族是虔诚的基督徒,但作为前线防备与操练军队的场所,克鲁舍瓦茨并不适合进行宗教活动。
人民心中的君主
克鲁舍瓦茨营建完毕后,拉扎尔精心训练的约25000名骑兵也整装待发,1388年,这支大军初显威力,利用奥斯曼属国叛乱之机,拉扎尔果断出击,收复科索沃及塞南部大片领土。这次胜利不仅报了“塞尔维亚溃败”之仇,也使拉扎尔的威望空前提高。一时间,诸国君主纷纷投效,事实上形成了基督教的巴尔干大联盟,拉扎尔被公推为领袖。此时的克鲁舍瓦茨成为基督教力量的汇集点,成为宗教精神的象征,在拉扎利察修道院的层檐下,拉扎尔到达了辉煌的顶峰。
1389年6月28日,决定拉扎尔命运的时刻来临了。晨光熹微中,拉扎尔一手训练的精锐骑兵大军从拉扎利察修道院出发,在200公里的长途跋涉后,10万大军汇合在科索沃平原。同一时刻,御驾亲征的奥斯曼苏丹穆拉特一世也统兵到达。在这场殊死决战中,初始阶段万众一心的塞军一度占据优势,一举击杀穆拉特一世。但久经战阵的奥斯曼军旋即重整旗鼓,最终由于叛徒出卖,拉扎尔被俘,刚刚继位的苏丹之子巴亚齐德为报父仇,亲自将拉扎尔的头颅砍下。
今天的克鲁舍瓦茨早已远离了硝烟与战火,有的只是平静与欢乐。在拉扎尔的坐像前,我曾经困惑:如此一代名将,为何他的后人却选择了这么安详的姿态?英雄应该是大马金刀,驰骋沙场,而端坐抚剑更像谦谦长者的举动。但是回顾塞尔维亚的苦难与坎坷,似乎看到了一丝意味:英雄之所以为英雄,并非纵横天下无人能敌,更重要的是对民族、对国家的责任与贡献。克鲁舍瓦茨人纪念他们的君主,更感念他对民族精神的诠释与对臣民的宽厚。在他们的心中,拉扎尔就是如此:危亡时,能够随时亮出利剑,而对人民,他总是那样微笑与慈祥。拉扎尔的精神被后世表现为这尊坐像,这种精神守护着克鲁舍瓦茨,也继续激励着塞尔维亚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