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电影评论家钟惦?老师是因《电影的锣鼓》一文出名的。今天,我们在钟老逝世20周年(1987.3.20)的日子里纪念他,也就是要学习和继承他优秀的品德。世界上大体有三类人,一种是不去害人也不害自己的明哲保身高高挂起的人,另一种是只知害人最终也害了自己的自私自利损人利己的人,还有一种便是一心一意为了国家
改革开放初期,《电影艺术》杂志希望我为我所演过的三部彩色故事影片《青春之歌》、《早春二月》、《舞台姐妹》写些心得体会,当时我因尚未想得清楚不曾动笔,过后又因采访频繁,数十年间的事情说来说去,我想:“还不如把它写下来算了”,于是便有了1986年由世界知识出版社出版李南友先生责编的我的第一本书《银幕内外》,有了钟惦?大师为我的书所作的序。
今年是我的本命年。我的艺术的一生都是客观世界给我的,我们的党、国家和人民,我的亲人们、老师们、战友们,一生中由我自己决定去做的事情不多,完全做成功的也少,可我主动去找钟老为我作序的这件事却是个例外,为后代留下了一篇评论精品。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去钟老家看他为我所写序文时的情景,昏暗的平房、昏暗的书桌、昏暗的灯光,然而,文章却是灿烂辉煌的,是永恒的。我是从初中毕业参加文工团走上艺术道路的,以此水平去看大师的作品不过似懂非懂罢了,倒不如相隔20多年后的今日,方才找到些许的要领。钟先生说的对,一个演员的出名,首先是剧本的出名,导演的出名,剧组的各级领导和各位主创人员评论人员新闻媒体的出名,其中缺一不可。而凡从事艺术工作的专门人才,一生如能留下两三部经典的作品就算很好的了,大可不必为强求其他而去自寻烦恼。钟老文风犀利洒脱,如:“《青春之歌》是面对时代,《舞台姐妹》是面对社会,《早春二月》则是面对人生。”又如:“蚕的一生,是创造的一生,贡献的一生。它与蜂蜜齐名,却从不嗡嗡。”这些都是我未曾想到过的。尤其是那段“我真不知道是谢芳在演陶岚,还是柔石预知在他殉难三十年之后,将有一人名谢芳者要演电影,便先为她准备了一个角色!”的评语,更使我除了受宠若惊之外,还着着实实地“沾沾自喜”了一番呢。
“一个艺术家要在艺术上永葆青春,就需要透彻地了解人生,并在人生的道路上自强不息。谢芳会这样。”这是钟惦?先生序中的最后一句话。此时此刻,面对此话,我不禁眼热心颤。谢谢您啊,钟老师!谢谢您的宽宏大量无私关怀,谢谢您的博学多才睿智善断。您为我写序的时候,您的视力已近似零了,而且还有那么严重的疾病,您为什么不找理由拖延一下时间呢?我给您送《银幕内外》的那一天,我为什么不多请教一下,多诚心诚意地说几声“谢谢”呢?钟老师,您为什么要走得那么早?我早知道这是因为您太忙了,太累了,您一心想的是电影的事业、电影的未来、电影的后代,丝毫不顾及自己。
钟老师,您是希望您的后人把电影事业做得更好一些么?我如今也已是“人生七十古来稀”的人了,可就在这两年中,我还参加了5部电视剧和3部电影的拍摄。七十多岁的人,不挑不拣,戏不多,钱不多,咱也干!一辈子的支气管炎,一上楼就喘,可我还是慢慢腾腾地一步一歇地挣扎着爬到九层楼的楼顶上去拍戏(因没有电梯)。到鄂尔多斯蒙古包中演一位农村的老大娘,满脸抹得漆黑我也无所谓。拍戏用的蒙古包小,不坐椅子,要坐在地上,可数十年的关节炎,我的腿关节也不灵活了,在同一个镜头内要骤起骤落不方便,我就只能“要么站着拍,要么坐着演”,年轻轻的导演站在一旁也只能认可。钟老师,您说我这么做对吗?我还是您所说的电影这一总谱中的协和音么?
钟老师,我又想起了您的《电影的锣鼓》,您是不是想让我们后人继续去敲打这面神圣的锣鼓呢?电影战线上我是晚辈,我至今还没有来得及去聆听您那深邃动人的鼓声,但我想它既是历史的,正义的,亦必是人民的。那么在纪念您逝世20年的今天,我能不能也敲一下这面锣鼓呢?当然,您是研究生,我是小学生,水平相差甚远。我只是为了纪念您,斗胆地小敲一下、敲一下边鼓,轻轻地、无声无息地。
评论工作是伟大的。因为它要说地优点也要讲缺点,要表扬也得批评,面对面的,说好话容易,讲“坏话”难,得罪人,但怕得罪人的根本在怕于己不利,所以我们要向一切评论工作者致敬。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艺术工作,向着“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道路上迅跑。我想电视台能否为电影评论开些专题栏目呢?尤其是专业性的,理论性的。如今群众性的艺术评论我看一定是蓬勃发展的了,13亿的观众(手舞足蹈不懂事的婴儿也看),一人一家守着一架电视机,说什么的没有?理论就是从他们那里来的,但需有人去总结,去概括,去成文著书推广普及。
我是新中国培养起来的一代文艺工作者。解放初期,我们来不及进学校就得上舞台,我们的理论就是毛泽东主席的伟大著作《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矛盾论》、《实践论》,虽说是浅尝而已,却也得益不少。至少我们懂得了辩证,学会了分析。就以我从事了半个多世纪的表演来说,虽未经过系统的学习,道听途说的,也略知世上有三位表演艺术大师,他们是俄罗斯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德国的布莱希特和中国的梅兰芳,一位是体验派,一位是间离艺术派,还有一位则是美妙无穷的抽象艺术派。数十年来,我总想找到一句话来概括表演艺术,按今天的话讲便是:“在经过了精细揣摩的演员神经的控制下寻找真实准确的角色应有的感觉。”
打开电视机,为什么有的好看有的不好看呢?我以为从连续剧来讲,凡能将剧中人物的矛盾纠葛有吸引力地摆在你面前,让你有兴趣去揣摩观察到底的就好,而看半天不知所以似乎只有导演才知道的则差点劲。从导演来说,有能力采取一切手段来帮助演员去完成种种极限情绪的则好,有了重头戏只知将镜头一味地对着演员,让他们去干哭干嚎的,会让观众感觉难受。我想这也就是为什么玉卿嫂(蒋雯丽扮演)在知道了丈夫对己的不忠后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头而作为观众的我也能坐在电视机前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原因吧?至于对演员来讲,我觉得最重要的是要会思想,电影演员的劳动主要是思想的劳动。演员要爱艺术而不是爱自己。如果您只顾将您的眼线描黑,睫毛膏涂浓,嘴唇油抹亮,您所扮演的角色要睡觉了您还琳琅满目地挂着耳环项链不肯宽衣卸妆的话,那么这时观众的思想也就该开小差了,因为他们不愿看一个不爱角色只爱自己的演员在那儿折腾。为什么常说德艺双馨而不说艺德双馨呢?因为各行各业都是将道德标准放在首位的啊!
近数十年来,中国电影的确是变得话少了,动作多了,节奏快了,人物形式多样化了,国际电影节上获奖了,票房价值提高了,正向着更加美好健康的方面发展。自然我们尚需加倍地努力,尤其是作家编剧们,我们应该更加重视对他们的评论,帮助他们鼓励他们努力创造出当代社会主义的英雄人物来教育下一代。最近在一次看故事影片的时候,我还忽然有了个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我就是不知为什么电影上的演员反而没有电视剧中的演员那么让人熟悉,这是为什么呢?什么时候能像电视剧那样,有不少为观众喜闻乐见的电影明星在影片中出现,而且是在描写新人新事的故事影片中出现?什么是我们有特色的社会主义?故事影片能不能花钱少一点?明星多一点?剧中的英雄人物先进人物多一点?科学文化知识多一点?真善美与假恶丑的较量真实深刻一点?既是现实生活中的先进人物,又是有血有肉讲人情通人性敢于斗争敢于胜利的人物,以此来影响成千上万朝气蓬勃的青少年观众,让他们看后均能得益匪浅而继续前进!
前不久,我正巧同张思德的扮演者吴军在一起参加演出,我对他说: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一位有着20多年艺龄的花鼓戏演员,我还以为你是从哪个农村哪个部队来的一位年轻人呢。吴军说这是对他表演的最高评价。至于今年得奖影片《张思德》的导演尹力先生,我更是为他的获奖而感到高兴,尹力的为人是朴实的,朴实的人得奖会令人感到心悦诚服。总之一句话,敲来敲去评来摆去的,希望还是寄托在电影界中青年一代人的身上。如若有人在听了我敲的这几下边鼓之后能有所作为的话,那不也算是我为银屏添了一块微薄的砖瓦片么?就让我以此来纪念我国著名的电影评论家钟惦?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