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5日,国家图书馆第一复制室工作人员在为读者复印图书资料。自3月下旬以来,国家图书馆全面调整复印费,其中,A4纸由每张0.5元下调到0.3元,B4纸由每张0.6元下调到0.4元。本报记者程伟光摄
最近，国家图书馆的老读者发现，国图更换了馆内所有服务收费公示牌。因为，国图将其复印收费价格作了大幅下调，平均幅度达40％左右，使用量最大的A4纸，每张复印价格从0.5元降到了0.3元。
“这次复印价格下调是从3月30日开始的。之所以能有这样大的幅度，是因为中央为国家图书馆文化体制改革所调拨的配套经费已经到位。在国家财政的支持下，首先选择将与读者利益最为密切的文献复印费降下来，这是国家图书馆凸现其公益服务职能的又一举措。”国家图书馆副馆长张玉辉说，“这是继2004年11月国图取消纸质文献资料费、提书费和微缩文献阅读费等费用后，对服务收费项目的又一次较大程度调整。”
调低收费、惠及读者，原本是件好事。但是，在记者采访过程中，国家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却道出了另外的担心。看似仅仅两角钱的价格下调，正让他们面临着来自读者、自身运营和业内同行的三方面压力。
读者：收费还可以降
压力首先来自读者。
毋庸讳言，文献复制费用居高不下，一直是各级图书馆受到读者非议最多、表达最为强烈的问题。此次国图下调复印收费，得到了读者的热烈欢迎，但随后，很多读者都提出了几乎相同的问题：“复印费还能不能再降一些呢？”
平心而论，每张A4纸收0.3元的复印费，已经达到甚至低于目前北京很多单位的复印收费标准了。但毕竟，图书馆是一个特殊的地方，服务对象有着特殊的要求。“平时如果出门办事需要复印，一般不过几张而已，就算贵点也花不了几个钱。但是，到图书馆复印资料，一次动辄几十张、上百张，甚至几百张都是常有的事，如此算下来，复印费可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一位读者的话入情入理，道出了很多人的心声。更何况，国家图书馆所在的北京市海淀区高校林立，在有些小复印社，复印费每张仅仅需要7分钱甚至更低！如此大的反差，也难怪读者心里不能平衡。
“降了价，读者还会不满意。”对于这一情况，国家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已经有心理准备。然而，如何面对“还有没有降价空间”这样的问题，他们却难以作答，因为，来自运营的经济压力是他们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国图：自身运营压力不小
在国家图书馆，那些复印坏了的“废纸”在做什么用？实际上，这些“废纸”都被国图工作人员收集起来，用背面做复印、打印“再利用”。同样，小到书库照明减少电耗，绿地喷灌节约用水，在国图，项项开销可谓精打细算。节俭之风也在感染读者：入夜，当阅览室逐渐空旷起来，有读者会主动坐到与其他人邻近的座位，示意工作人员关掉部分照明，此举让工作人员感动不已。
据悉，即便文化体制改革配套经费到位后，国家图书馆每年还有近三分之一的经费缺口。目前，除了国家财政拨款以外，国图自筹资金主要来自北图音乐厅等所属企业的利润上缴和一些资产经营的收入。同时，包括复印费在内的各项服务收费，一直以来也是国家图书馆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事实上已经构成国家图书馆财务收支的一部分。
根据测算，此次复印费下调，国家图书馆预计每年将减少数百万元的收入，尽管这部分经费将从改革配套经费中支出，但国家图书馆整体的财务状况仍然不容乐观。“从2003年开始，国家启动文化体制改革，明确将图书馆定位为公益性单位，国家图书馆一直在尽其所能发挥其公益、服务职能。尽管中央对国家图书馆的投入在不断加大，但尚有不小的缺口，受制于经费，图书馆的服务确有很多地方与读者的期望存在不小距离。其实，图书馆与读者之间产生的很多误会也源于此。”张玉辉说，“是否还有降价空间，需要在一段时间运行后通过财政绩效评估来认定。但我想，减少各项收费是趋势。同时，国家图书馆也正在拓展那些比如面向企业、具有高智力含量的增值服务，弥补自身经费不足，减少普通读者的收费负担。”
图书馆界：连锁效应难以承担
如果说拥有中央财政支持的国家图书馆日子并不宽余，那么，全国很多地方公共图书馆，尤其是基层图书馆的境遇则可以用“窘迫”二字来形容。与国图一样，小小的文献复印收益也是他们的主要收入之一。据了解，目前我国主要公共图书馆的文献复印费标准，大多在0.4元到0.6元之间。国家图书馆是我国图书馆界的龙头，此次下调复印费，如果在各级图书馆产生连锁效应，而由此带来的收入锐减，则是很多地方公共图书馆无法承受的。这也同样让国家图书馆倍感压力。
据统计，2005年，全国公共图书馆支出总计312571万元，而同期各级财政补助拨款277848万元。在绝大多数图书馆，自筹资金所占全部资金比例超过两位数。
“所谓图书馆收费，是指在国家财政拨款和社会捐助之外图书馆向公众收取的费用。”北京大学信息管理系王子舟教授解释说,目前图书馆的收费项目大体可分为“制度性收费”和“非制度性收费”两种。前者是指为了防止资源滥用与有效管理图书馆，图书馆从制度安排上确定的一些项目的收费，如办证费（包括工本费、押金）、超期罚款、损失赔偿金等；后者又可以分为与业务无关的“创收”，如开小卖部、书店、食堂、场地出租、办培训班、开公司等，和与业务有关的“有偿服务”，如复制、联机检索、代查代译、定题服务、课题查新等，主要是为成本补偿和拓宽、拓深图书馆服务对读者的收费。
哪些不应该收费，哪些应该收费？该收费的，如何定价才合理？对于这些问题，目前尚无明确的相关规定来加以规范。“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在前些年‘以文养文’的思路下，很多不合理收费成了图书馆生存下去的必需。国图此次调低复印收费，却感到压力重重，再一次凸现出我国图书馆界面临的困局。”王子舟说，“目前，我们国家正在推进文化单位体制改革，一部分正在转制走向市场，另一部分则要强化公共服务职能。属于后者的图书馆，重塑公益形象既是题中之意，也是当务之急。国家图书馆此次调低复印收费，是对图书馆公益性本质的理性回归，是应该给予充分肯定的。”
学者：期待政府社会合力扶持
王子舟指出，在国外，图书馆的经费来源并不是单一的，基金会、社区乃至个人对图书馆的资助已经成为一种传统。比如，在美国，钢铁大王卡内基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就曾资助过2500多所图书馆；有很多基金会与美国图书馆协会合作，对各类图书馆予以资助。“而在我们国家，于‘国家―市场’这个二元结构之外的社会力量，往往被忽视了。国家应该出台相应政策鼓励民间组织兴办、资助公益型图书馆、图书室，由于他们更加贴近基层需求，往往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同时，王子舟坦言，国内的图书馆之所以没能得到社会的普遍关注，原因之一就是“泡图书馆”还未能成为人们的一种生活方式，图书馆的兴衰对人们生活的影响有限。“今天，当听说有人生病需要帮助，很多人会主动献血、捐款，但很少有人会想到帮助身边的图书馆摆脱困境。而在一些发达国家，图书馆是社区生活的一部分，一旦遇到困难，公众会想尽办法帮助它渡过难关。”
“毫无疑问，在现阶段，各级政府的财政投入，是图书馆保持公益性的最根本保证。但在很多地区主管部门领导的心中，这样的意识还很淡薄。在一些基层图书馆，哪怕每年投入1万元经费，图书馆的整体面貌就有可能发生根本性的转变。”王子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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