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到宁海踏春时,我曾以两句白话概括了当时的印象:写遍竹帛无颜色,只为宁海山色青。
不久前,读了宁海作家浦子赠我的新作《踏遍苍苔》,我就想再加上两句:漫道此间多前贤,文气氤氲看后生。
当下世界不乏花里胡哨,当下文坛也不乏哄抬和炒作的力士和书稿,由此更见“诚实文字”的难能可贵。
浦子到底年轻,洋洋20万字,只消四大“步”就将“苍苔”踏了个“遍”。末了,还能轻轻巧巧地附加五个小碎“步”:“采访拾零”。
我曾笃笃认定:故乡永远是作家心头的绿荫。因此,当浦子钟情无限地叙述和《咀嚼》故乡的一切时,情同此心的我,便品味起了他的文字。我发现,浦子对故乡的吟颂是独特而细致的,在断然摒弃形式和造句的浮饰之后,我们见到的是落尽豪华的真淳。
就在真淳的文字中,我们看到了浦子那双坦诚的眼睛,眼睛中,有朵朵智慧的火花在闪烁。
比如,他写故乡――冠庄的日出。他说日出“是从农人的鞭梢升起的”;“是在雏鸭的唇上升起的”;他写冠庄的月光,月光照出了“银辉色的祖母”;他写母亲在特殊情境下的呼唤,竟能奇迹般唤出月亮――因而照亮了险情中迷途儿子回家的路。
爱之弥深,故“恨”之也切:浦子并不隐晦故乡的缺陷。他写独山的龙窑,写缸泥,天真烂漫的口气中却带着挑逗和诱惑,制陶的过程是这样生动而欢乐――“陶工是陶器的上帝”;教人忍不住也想去玩一玩、捏一捏。烧陶的过程绚丽而辉煌――“陶是陶土的涅?”;卖陶的过程艰难而曲折――“卖陶才是陶器们真正生命的开始”……
由缸泥而又写制陶、烧陶、卖陶而写装陶的独轮车……一切的一切,写得是那么有动感、有质感,就在有动感、有质感的文字中,你被一步步“诱”入其中……紧跟着就“入了壳”,紧随着就不由得云天雾地,与作者一起去“天下吞吐”了……
浦子第二“步”中的每一篇,也是从题名就很见了个性:如说泰山,泰山竟然是“酸溜溜”的;写三清山,三清山是“等待”的;说天安门是可以“感觉”的;在“壶口”,他忘情醉倒,在“印尼村”看“拜堂”,又生一番感喟――作者题名立意的独特,决定了内容的绝不人云亦云。行文中,独到的见解,甚或是直率的批评,时而跃然纸上。故而,《踏遍苍苔》很多时候教我萌生出“独步苍苔”的感觉。因为,作者从感觉到文字,都是实实在在而又独出心裁的。
有了“天下吞吐”这样一组气壮山河的文章,再来一组“心底波澜”,既是叙事的张弛有道,也是深谙行文须有高低起伏之理。在“心底波澜”中,处处可见闲笔不闲的好章法。
如《谁来收藏中国村庄》、《别再封锁阳台的呼唤》等篇,看似对一村、一物行将消失的惋惜,实际是对生活现状、文化现状的深深忧虑;文字活泼机敏,思考依然深沉。
第四“步”的“艺文余地”――哈,我看清了作者的“庐山”真面目:原来,早在这部作品出笼前,浦子不但以故乡为背景写过一系列散文,还写了好几部同样以故乡为背景的中短篇小说和小说集。而这许多不能不教一些专业作家也为之佩服的作品,却都是作者从“艺”、从“文”之“余”,一个一个字儿“码”出来的。那不就是“艺”和“文”之“余”吗?至于“地”,对了――
脚踏故乡的实地,热爱本土,热爱以本土为背景的写作,视野的大众化,都是浦子认定的写作宗旨。对“文学是人学”、对“激情是创作的燧石”这些文学的根本命题,初出茅庐的浦子早有了实践的自觉。无怪有评论家认为作者“对时光深处的乡村和大地充满诗意的怀想”;作者自己更意识到:今后更要牢牢把握“本土情怀,大众视角。”这一组文章,除了对别人作品的评论外,就是作者自己对文学现象和文学命题的感悟;阅读这组文字,我最喜欢《有个少年走过山岗》,读来如明月爽面,秋风入怀,品咂之时,油然而生一股大气象。 《踏遍苍苔》浦子著宁波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