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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的劳绩

2007-08-14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蔡莹 我有话说

手头一套厚厚的文集,十二本,是北师大文学院“励耘文库”的系列丛书、十二位离退休教授的自选集,散着清新的油墨香,如同先生们德馨识高的治学生涯在慢慢向我们展放。

先生们都生于上个世纪二三十年

代,均有四五十年的治学生涯,在各自的学术领域取得了不凡的成就,都是卓有建树、德高望重的专家学者。十二本书卷充满厚重的历史感,字里行间闪动着先生们灵动缜密的才思文绪,堪称一套见识独到的学术集。

然而这又是一套不同于一般学术论著的集子,它给我们的远不止这些。

我们看到一群智者对生活、对学习的态度。史锡尧教授谈到写文章的方法,“使用语言就是在交际,当然应该希望能发挥交际的作用,论文有可读性,使读者很好地理解;而不是故作高深,语言晦涩难懂”。看了太多新名词、新术语做噱头、令人不知所云的所谓“论文”,忽逢这样的坦白之语真让人感慨良多。刘锡庆教授自称为人“随便,也就豁达,故对一些人,许多事,像‘过眼烟云’那样,是并不往心里去的”,其中蕴含了多少人生的体悟。这一辈学者经常遭逢这样的困境:学成之后,要服从组织安排和分配,被专业选择而非选择专业,所研究的与自己的兴趣并不符,当时代需要和个人爱好冲突时,如何抉择?遵从个体心灵召唤还是服从集体意志?陈?教授改钻研现代文学的志趣为外国文学,处理方式是沉静内敛的。潜明兹教授凸现的更多是个性的张扬,坚持个人选择,走出了自己的新路。化人生之不如意为诗意,易专业之偏差为准的,无论做人,做学问,他们总给我们无限启发。

直触人心的还有他们真诚的勇气。何乃英教授对自己学术进行反思:“我承认我的文章不仅水平不高,而且存在不少的缺点和错误”,原因有三:“受到各种思想的影响,特别是极左思想的影响。”“从语言和资料两方面来说,……我的研究有自己的弱点,并且可以说是致命的弱点。”“为了评职称,为了抢时间,为了赶进度,都使我不得不尽快要把自己写的东西发表出去,顾不上反复思考,顾不上仔细推敲,于是就出现了许多‘急就章’,出现了许多缺点和错误。”刘锡庆教授年轻时爱好古典文学,后来却被指派教写作,“申辩也没有用,就只好‘服从’了。”“但我想在这里坦白交代:我写的所有‘文章’(有的后来变成了书),都是别人:编辑、朋友还有领导等约的稿、下的令――可以说,没有一篇是我自己按照个人的什么‘规划’、‘计划’”或哪怕只是‘打算’(我从来都没有这些考虑),主动地写出来的!”“我写的那些东西,都是‘萝卜白菜’:大路货。”现在的时代宽松,学人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爱好的专业了,但现今学术评定机制导致了各种不正常的现象且愈演愈烈:学者的水平高下和他的论著产量、课题数目直接挂钩,论著、课题的多少几乎成了衡量学者劳绩的唯一标准。在这样的背景下,平心静气的做学问、精益求精的搞科研几乎成了一种奢望,有多少论著是完全出于兴趣、爱好,真正“主动”写出的呢?又有多少作品不过乃应景之作、违心之作?可有几人能有老一辈学人们惊人的坦白的勇气、反思的精神:“奇怪吗?事实上真的如此。我保证:我没撒谎。”“我没有学术精品。”

如果你追慕真正的学者精神,如果你寻觅真正的智者态度,如果你想发现真正的勇者姿态,如果你尊崇真正的师者风范,这套书不会让你失望:何其美,何其真,何其善!

还有个小花絮,自选集中的聂石樵、邓魁英先生是一对伉俪,对他们最贴切、中肯的评价莫过于启功先生:“近代、现代夫妇真正合作的例子倒确实不少,但像聂、邓二位,求学时同班、同好,工作时同校、同系、同教研室,又同在古典文学的教学和研究工作中相互砥励、共同前进,这又岂是从前那些人所能企及的呢?”

所以,这套文集读起来就饶有兴味了。每本文集前面的作者自序不可不看。而且,虽然是学术论文,但因为是自选的,先生们当然自觉不自觉地挑自己最满意、最心爱、最足以体现真性情的那部分,也许它们最主观性,但恰恰最能传情达意、最能体现其文风。邓魁英教授干脆称自己文章是“任性随意之作”。谁能说论文不可以这样做呢?

荷尔德林有诗云:“人充满劳绩,但还诗意地安居于这块大地之上。”十二位老教授,已然创造了诗意的劳绩,而且可以说,依然在诗意地劳绩着。

这套丛书的面世得益于北师大校友、著名实业家邱季端先生的慷慨赞助。丛书作者中有很多都是邱先生的老师,邱先生尊师重教、报效母校的精神是值得称道的。

“励耘文库”

张健主编

山东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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