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高长我二十岁,1948年入北平国立艺专(现北京中央美术学院),师从徐悲鸿先生,1952年毕业,同年分配到内蒙古工作至1983年。其间从事过美术编辑、教师,曾任内蒙古美术家协会副主席。1983年她与夫君、著名雕塑家王济达移居美国纽约。1986年,纽约大中央画廊选择了金高夫妇及张红年、李全武和我一起举办联展,画展
金高原属“革命绘画”与“宣传艺术”的一代,上世纪60年代所作,无非是应景的创作,她曾长期在内蒙古博物馆工作,能够胜任当时的命题创作,可惜金高早年绘画我无缘见,但她来美国之后的实践,我是近旁的证人。
金高旅美,真是来求道的。她的可贵,是在晚年依然饱蓄绘画的赤子之心,从技艺的磨炼,到题旨的转换,都须从头再来。这对她那一辈画家而言可说是严峻的挑战。她说,到了纽约才真正懂得绘画。
金高的画多以母爱及蒙古风情为主题,色彩明快单纯,含蓄而变化细腻,具有温馨、静谧、和谐的音韵之美。金高尤以各种红色的交织最为拿手,望之明艳而沉着。早年我们学苏联一路,下笔粗疏,来美后遍看真迹,金高于笔迹的微妙、形色的衔接,狠下工夫。她60岁后所画的几幅倾心之作,经营得当,处处蕴藉,是印刷品上看不出来的,且幅面甚大,技巧上的难度,唯我们画画的人寸心自知。2002年,美国油画艺术家协会颁发给金高“终身艺术成就奖”。
在纽约,大家都喜欢金高大姐,一则是她的恳切真挚,一则是她言谈举止的质朴高雅。我们交谊逾20年,在同一条街为邻。六年前金高大姐不幸患了肺癌,就医于曼哈顿一家癌症专科医院。她在病中也自大气,家事国事文化事,照样朗声谈论。因她的达观,疗效甚奇,金高竟与致命的肺癌之毒抗争了五年之久。她在第一次手术后,以惊人的毅力为她的主治医生画了一张肖像,以致谢意。因化疗脱发,体力日竭,她居然摊开画架,一笔笔画油画。
去年4月14日,金高在纽约寓中去世。我却于她过世后的第二天,带学生去内蒙―金高曾经为之献出青春年华和一生描绘的地方写生,没想到事先定好的写生课,成了缅怀金高最好的方式。
50多年前,金高走出美院,临殁,仍在画画。这代人历经国事沉浮,多少人退却了,放弃了,淹没了。金高敬事绘画而能“从一而终”。她的才能与意志证明她付得起代价,尤在晚岁,她为自己赢得了荣誉,求得心安。金高是中央美院的第一批学生,中央美院应为这样的学生骄傲。在金高大姐辞世年来,其夫君王济达把她的遗作收入《金高作品集》,由湖南美术出版社出版。我写成以上,纪念这位可亲可敬的同行与大姐。
金高在《毛主席在延安接见蒙族青年》油画稿前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