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下旬9月上旬,中国京剧院与西藏自治区藏剧团同台演出的京剧藏戏《文成公主》再次在北京演出。这是此戏于2005年首演后不断打磨后又一次以崭新面貌亮相。
当年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的和亲婚姻,是以吐蕃请婚开始,以唐太宗应允文成公主许嫁为圆满结局。然而,文成公主到底为何仰慕松赞干布而主动请求和亲?
“丝线穿珠”是唐朝向各国求婚者亮出的拦路牌,果然难倒了各国使臣,独独让吐蕃大相禄东赞一显身手,脱颖而出。在不得不信守承诺要从李朝宗室选一女出嫁时,先是无人愿嫁的事实使唐太宗不胜烦恼,而后文成的主动请嫁又让他不信不忍。在长者们“此一去只怕是白首难返,雪域高天涯远飞鸿难传”提醒下,文成不改初衷,她下定决心,“学父皇把奇功建,做一个青史名标的女婵娟”。当看到松赞干布捎来的求婚书后,她感到与这位雄才大略的吐蕃首领“心志相随”,愈发坚定了远嫁的决心。这个开场,给全剧定下了一个坚定、进取的基调,使得之后文成女扮男装在马球比赛关键时刻助对手一球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也使得和亲路上艰难行程中的伤感、思念、牺牲以至彷徨,都抹上了悲壮而非凄惨的色彩。
未看京剧藏戏《文成公主》之前,人们会发出这样的疑问:有着1300年历史的藏戏,与200多年历史的京剧,互无关联,如何唱在一起?会不会各说各话?各唱各调?看了戏后,非但这种顾虑会打消,你还会为两种腔调融合得如此贴切自然而叫好。此剧的京剧唱腔,摈弃了近些年流行的变腔变调,用的是最耳熟能详的皮黄腔,意在昭示一种纯粹的京剧本体;而藏戏的高亢悠扬、刚健古朴,也在这里也得到了完全的表现。唱腔设计朱绍玉、扎罗、边多,将京剧的原板、摇板运用到藏戏的演唱中,又将藏戏的帮腔伴唱,有机地运用到了藏戏与京剧的衔接上,造成了二者的自由转换、浑然一体。乐队中增加了藏戏的鼓和钹,造成一种推波助澜、鼓乐雄浑的气势。看到这种融合和转换,观众甚至认为,当初艺术家们选择以两个剧种同台演出实在是英明之举,不仅真实地再现了人物身份,而且形象地呈现出汉藏文化的融合。
导演高牧坤是一位值得敬重的京剧艺术家。身为承上启下的一代,他自觉肩负起振兴京剧的使命。每言及京剧,他历数前人创造的辉煌,他不主张那些轻率的所谓“创新”,但又总是强调“要跟上时代”。他决心在有生之年,以自己的艺术实践,排出几部不背离京剧本体又有时代贡献的戏。正是在这样的思路之下,《文成公主》表现出少有的生动:高导的本行是武生,他使武戏在“马球比赛”和“赴藏途中”两场戏中得到了恰当而不炫技的张扬;他使文成公主这个大青衣的表演形式有了在不同情境下的种种突破,更加焕发人性的光辉。总之,唱念做舞一切都在规范之中,而又都为塑造人物服务。高牧坤说:“无戏不感人,无情不动人,无技不惊人!”戏、情、技,在这里得到了淋漓的抒发、恰当的表现。
饰演文成公主的王艳,来自天津京剧院,是在著名演员邓敏受伤后替补上来的。第一次担纲这种分量的角色,她用实力证明自己堪当此任。她主攻青衣花衫,文武兼擅。最难得是她用心体会人物,唱到动情时,常常泪流满面。扮演松赞干布的班典旺久和扮演禄东赞的中普琼两位藏戏演员,都曾在国内外演出、获奖,表演时入情入戏,身手不凡。在这部戏中,没有人是跑龙套的,每个人都把自己溶化在剧情中,都在用心塑造人物。汉藏演员在剧中的真切交流,更使观众早已忘记他们来自两个剧团、两个民族。
1300多年前,文成公主毅然放弃优裕的生活,远赴吐蕃与松赞干布成婚,这段美好姻缘促进了汉藏友好、文化融合。令人欣慰的是,今天,京剧与藏戏这两个剧种同台共演这段值得铭记的历史,重新诠释一个古老而深刻的命题,重新唱响民族团结的赞歌。这难道不也是一次艺术上的圆满联姻吗?
《文成公主》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