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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众文化与日常生活界限消弭的哲学思考

2007-09-18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姜华 我有话说

大众文化与日常生活界限的消弭,表现在现实中主要是指生活的艺术化和艺术的生活化,形成了艺术与生活的双向互渗与互动,艺术与生活的边界和距离被消解了,审美原则从艺术活动进入日常生活的各个领域,即“日常生活的审美化”。

20世纪以来,关于艺术与日常生活的关系问题成为西方哲学讨论的一个重要话题。

在现代思想家那里,艺术是作为日常生活的对立面而存在的。艺术是“精英艺术”、“高雅艺术”,艺术活动只是少数精英才能拥有的自由自觉的活动。尤其是法兰克福学派阿多诺等思想家,认为艺术应保持对日常生活意识形态的批判姿态,把艺术作为与日常生活割裂开的否定性力量,艺术具有对日常生活加以启迪、拯救的责任,艺术世界凌驾于现实生活世界之上。这种艺术的精英立场,使艺术和生活相疏离,在艺术和生活之间划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到了20世纪50年代以后,随着西方大众消费社会的兴起,信息媒介技术的高度发展,以产业化、商品化、娱乐化、世俗化、消费化为特征的大众文化得到了迅猛发展,精英文化和高雅文化被边缘化,大众文化成为社会主要的文化形态,并广泛地渗透到人们的日常生活当中。其主要表现就是艺术脱去了自身的神秘外衣,不再作为日常生活的对立面而存在,也不再是生活的否定性力量,而是成为大众日常生活的点缀装饰。审美成为生活本身,成为日常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艺术与日常生活、高雅与通俗、艺术品与商品、审美与消费之间不再存在截然分明的界限。

大众文化与日常生活界限的消弭,使高雅艺术大众化、世俗化,其主要表现就是“日常生活的审美化”,因而形成了多元共生的、能被日常消费的大众文化形态。它的积极意义在于有助于人们去直接发现、感受现实生活的美,人们通过审美化的形象来满足自己,提升自己的生活品味,适应了现代社会大众的消费娱乐需求,丰富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同时,“日常生活的审美化”又具有多元共生的文化特征,有利于培养个体的独立意识和个性,具有文化民主化和文化普及、甚至文化启蒙的积极作用。但由于艺术与生活的深层互动的背后推手缘于资本逻辑在各个领域的广泛渗透和信息媒介技术的操纵,而并不是自上而下的大众的文化自觉,因此,它并不能彻底解决人们的日常生活困境和全面的审美化,并不能使人们真正实现尼采、海德格尔、福柯等思想家所追求的“审美生存”的理想,在深层上还存在许多问题和消极影响。

这种消极性的负面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导致审美的泛化,形象取代了意义。大众文化是一个由视觉影像主宰的文化形态,在这种文化中,日常生活世界成了一个由广告、电影、电视、电脑和录像所塑造的图像,随着视觉影像在日常生活世界的不断扩张,实在与虚拟空间的界限逐渐消失,通过大量复制生产的影像日益与实在相混淆,抹去了现实与媒体图像之间的差别。对此,当代著名的思想家鲍德里亚深刻地指出,“艺术不再是单独的、孤立的现实,它进入了生产与再生产过程,因而一切事物,即使是日常事务或者平庸的现实,都可归于艺术之记号下,从而都可以成为审美的。现实的终结及艺术的终结,使我们跨进了一种超现实状态……生活的每个方面,都已为现实的审美光晕所笼罩。在这样的超现实中,实在与影像被混淆了”。(参见麦克・费瑟斯通:《消费文化与后现代主义》,刘精明译,译林出版社2000年版,第100页)因此,视觉影像呈现的景观是生活的审美化,并导致审美的泛化,人为的视觉影像符号的泛滥使视觉影像本身的意义日益衰竭,人们追求不断变化的漂亮外观,强调新奇多变的视觉快感,形象欲望的满足取代了对文化意义的追索。“日常生活的审美化”导致了意义的衰竭。二是对文化价值与文化终极意义的消解。由于大众文化的商业逻辑和追逐市场利润的本性,生活的审美化也就意味着文化艺术的商业化。并且大众文化以满足大众的娱乐、消遣和需求为旨归,拆解了文化的深度,消解了人的精神信仰。在市场利益最大化的驱动下,大众文化张扬感性欲望和世俗生活,服从快乐原则,在“娱乐致死”的倾向下,文化的认知功能、教育功能甚至审美功能受到了抑制,而强化和突出了它的感官刺激功能、游戏功能和娱乐功能。人们只求享受当下的快乐,娱乐心情,而放弃了思考,放逐了对文化终极意义的追索。对物质享乐的过度追求,使身体性排挤了精神性,结果是生活的审美化导致了人们生存意义的平面化和精神匮乏。

大众文化在20世纪90年代以后也逐步进入中国社会,“日常生活审美化”的问题也日益彰显。针对这种文化现象所存在的消极负面影响,在今后的大众文化发展建设中,我们有必要坚守人性升华的立场,提升大众文化的精神维度,制衡消费逻辑主导下的人文精神的失落和享乐主义。

首先,对大众文化进行文化哲学的思考和批判。面对大众文化正日益主宰人们日常生活的当下现实,对其进行反思和批判已成为一个十分重要的文化哲学问题。在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条件下,大众文化的娱乐化、感性化和世俗化有其存在的必然性和审美合理性,但并不意味着对之可以放弃理性反思和价值评判,相反对其应当作辩证的学理阐释和剖析,在承认其积极性的同时,又必须批判其媚俗化、庸俗化及“娱乐致死”倾向,抵制其潜存的消费主义倾向,引导其超越欲望宣泄的身体快感,实现肉身与精神的统一。要深刻认识到,在一个注重眼前功利和经济效益的时代,对大众文化持鲜明的批判态度尤为重要,大众不仅需要娱乐的文化产品,也需要真理和思想,娱乐只有同文化中某种更根本、更深层的东西融合起来,才具有价值。

其次,知识分子应树立自己的使命意识和责任感,坚持以高尚的精神塑造人和以优秀的作品鼓舞人的原则,积极参与大众文化建设,引导大众文化的健康发展。同时,知识分子应履行教育大众的责任,培养大众对大众文化的批判性的读解能力,提升个体面对大众文化时的独立性和对大众文化的选择能力,促进大众批判性意识的形成和发展。

最后,在大力发展文化事业的同时,形成一个良性的社会文化生产机制,坚持不懈地对大众文化进行人文提升,提升大众文化的思想性和艺术品位,使大众文化既注重日常生活的体验,又不放弃价值理性维度的意义追求;既能满足大众的愉悦需求、感性解放,又能对大众进行人文精神提升,从而在物质生活丰富后提升自己的精神境界,使之真正走向全面发展和审美生存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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