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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三谈

2007-10-26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李运抟 我有话说

在中国现当代小说史上,小说家族晚生文体的中篇小说创作曾长期发展缓慢,直到新时期才迎来自己的黄金时代。三十年来的中篇小说整体创作还呈现出一枝独秀的稳健。全国首届中篇小说评奖是新时期中篇小说的首次权威性评奖,以后三届全国中篇小说评奖和时隔十年后启动的鲁迅文学奖,不少获奖中篇小说也都成为不可忽视的

名作。《红高粱》、《秋菊打官司》、《大红灯笼高高挂》、《菊豆》等不少由中篇小说改编的电影在国际电影节频频获奖,也能说明原作质地。作为一种小说文体的运用,中国中篇小说三十年的收获,也是对当今世界文学的贡献。中篇小说创作整体成功有多种原因,其中有几种标志性表现。

张扬现实主义

现实主义创作当然涉及各种文体,但中篇小说的张扬现实主义则具有突出的群体性和持续性。近三十年文学发展的各个阶段,中篇小说创作都体现了关注现实、忧患意识、批判精神和思想探索的特征。如在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改革文学的演变中,出现了《天云山传奇》、《犯人李铜钟的故事》、《大墙下的红玉兰》、《风泪眼》、《被爱情遗忘的角落》、《远村》、《北方的河》、《赤橙黄绿青蓝紫》、《腊月・正月》、《祸起萧墙》、《人生》、《山中,那十九座坟茔》、《少将》、《飞天》和《桑树坪纪事》等众多影响广泛的现实主义作品。寻根文学和新历史主义文学,如《爸爸爸》、《女女女》、《灵旗》、《红高粱》、《妻妾成群》、《日祭》、《大捷》、《国殇》、《温故一九四二》和《预谋杀人》等,虽然是回眸历史和传统文化,但反思传统文化和探求历史真相同样体现了现实主义美学品格。尤其代表作几乎都是中篇小说的新写实文学,如《新兵连》、《单位》、《一地鸡毛》、《不谈爱情》、《风景》、《白涡》、《纸床》、《单身贵族》、《特别提款权》、《瑶沟人的梦》、《灰色迷惘》、《厂医梅芳》等,更是以冷峻的写实化张扬了现实主义。而《方舟》、《小城之恋》、《荒山之恋》、《锦绣谷之恋》、《麦秸垛》和《棉花垛》等女性文本,则显示了女性文学在不同阶段的思想演进。被称为“个人化写作”的20世纪90年代,写实主义的当下审视在中篇小说依然比比皆是,而且表现了题材多样和主题多元的宽广视野。如有《山里的花儿》、《向上的台阶》、《镇长之死》、《白棉花》、《道场》、《父亲是个兵》、《赫尔辛基的逃亡》、《今夕何夕》、《夜郎西》、《钳工王》和《翅膀硬了》等。

值得注意的是新世纪这些年,中篇小说的现实关注不仅一如既往且更为理性和深刻。众多作品直面了物质主义、道德裂变等突出问题,对弱势群体和民生疾苦还给予了特别关注。如有《老师本是老实人》、《钓鱼过程》、《贪污指南》、《救灾记》、《民选》、《沉默权》、《北京候鸟》、《傻女香香》、《阿谣》、《奔跑的火光》和《霓虹》等等。而《谁家有女初长成》、《生活秀》、《玉米》、《坏分子张守信和李朴》、《飞翔的女人》、《歇马山庄的两个女人》、《合同婚姻》和《不过是垃圾》等,也从不同角度描述了中国当代社会复杂多变的生存景观和精神状况。中篇小说创作的张扬现实主义,也使自己获得了源源不断的艺术活力。

厚实的思想文化含量

回顾中篇小说三十年,虽然阶段性发展中存在种种思想局限,不少价值评判也并非一概具有真理性,但众多作品还是显示了较厚实的思想文化含量,给读者以诸多启示和思考。

我们必须历史地看待思想文化的时代意义。即应该联系时代状况来检测其思考是否具有普遍性、是否深刻和是否具有探索意识。如《人到中年》的陆文婷形象的完美无疑有些概念化,但确实反映了当时中年知识分子的生存尴尬,所以引起众多读者的强烈共鸣。又如《人生》,虽然怀有浓厚的传统乡土意识,但毕竟揭示了城乡差别和道德冲突的重要社会问题,所以引起广泛争论。而《天云山传奇》、《犯人李铜钟的故事》、《大墙下的红玉兰》、《风泪眼》、《一个工厂秘书的日记》、《高山下的花环》和《飞天》等,无论是反思历史还是直面现实,在当时都有突破思想禁忌的时代意义,也是极需思想勇气的创作。

思想文化含量还体现在描述现实时,能透视现实背后的历史、文化和人性的关联。这种深层开掘当然更为重要。如《被爱情遗忘的角落》、《远村》、《腊月・正月》、《桑树坪纪事》、《风景》、《一地鸡毛》、《不谈爱情》、《白涡》、《向上的台阶》和《镇长之死》等名作,都是以深层开掘引人注目。这方面农村题材创作表现得格外突出。如《瑶沟人的梦》、《黄坡秋景》、《扶贫》、《太阳黑子》等,就描述了官本位思想和小农意识在当今农村的积重难返,并揭示了“扶富不扶贫”的新问题。梁晓声的《民选》和《沉默权》,陈世旭《救灾记》和孙春平的《鹏翼徘徊》,描述的当下生活和人物更是让人震惊。徐锁荣的《借种》、刘庆邦的《神木》、胡学文的《飞翔的女人》和锦路的《弟弟》,都是经由现实画面而透视相关社会根源和文化心理。这类深层开掘可谓不胜枚举。

思想文化含量的厚实在某些流派创作中体现得更为普遍。如寻根小说《爸爸爸》、《女女女》、《小鲍庄》和《棋王》,如地域文化小说《那五》、《寻找“画儿韩”》,如新历史小说《灵旗》、《红高粱》、《妻妾成群》、《伏羲伏羲》、《预谋杀人》、《黑风景》和《棺材铺》,如女性文学《小城之恋》、《荒山之恋》、《锦绣谷之恋》、《麦秸垛》和《棉花垛》,它们就是意在开掘文化积淀、传统道德和历史尘封的本质与真相。有些选材和叙事都较特别的作品也值得关注。如陈应松的神农架系列《松鸦为什么鸣叫》、《望粮山》、《马嘶岭血案》和《太平狗》等,这组带有魔幻现实主义特征的作品,在象征和经验的融合中揭示了诸多文化与人性的关联。阿来《遥远的温泉》也属于以特殊方式切入当下生活的颇有思想含量的作品。乔叶的《打火机》则深入到人性和潜意识中,这种解剖人性和追问灵魂的创作,可谓既独特又深刻。

纯文学的道路

长篇小说始终是文学市场的宠儿。在很多城市的畅销书排行榜上,经常可以看到长篇小说赫然在目。不管它们离经典有多大距离,不管人们怎样批评其炒作现象,很多长篇小说都被媒体广泛宣传过,由此造成的畅销者也确实不少,甚至有未见其面而先闻其声的沸沸扬扬。我们当然不能否认文学市场化推动文学发展的积极意义,但哗众取宠的炒作现象也确实值得注意。

而对中篇小说来说,则很难具有这一等的市场效应和媒体青睐。在文学出版和媒体关注越来越市场化后,中篇小说的流行程度便受到明显影响。除非是年度精品选、获奖作品集或少数名家集子,中篇小说通常难以单行本面世,绝大多数只能在文学期刊出现。即使“精选全国优秀中篇”的《中篇小说选刊》和经常选载中篇小说的《小说月报》、《小说选刊》的发行量还算不错,曾推出不少优秀中篇小说的《收获》、《钟山》、《当代》、《十月》、《人民文学》和《上海文学》等文学名刊还拥有较多读者,但发行量还是远远赶不上通俗时尚类读物。中篇小说创作整体被认可,主要来自评论界和热衷文学的读者的首肯。尽管这种接受效应或许有些过于文学化或说职业化,但必须看到这也恰恰体现了纯文学的特征和收获。

这种特征和收获对文学发展无疑具有重要意义。事实上,发表园地和接受效应的文学化,难有市场效应和媒体关注的客观状况,也促使中篇小说作者在尊重文学规律、追求审美价值和探索叙事艺术方面更为专注和努力。我们前面例举的以及大量未论述到的作品,都能够证明中篇小说这种回归文学自身的情况。中篇小说创作步履的整体稳健当然也与此密切相关。我是以为在文学走向市场化以后,中篇小说的整体创作质量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反而有所提高。如这些年来中篇小说不仅成为纯文学期刊的重头戏,而且上档次的成熟作品相当多。

肯定中篇小说三十年的稳健发展,当然也要看到其问题和不足。如跟踪时代的过程中,中篇小说创作同样存在心态急切和视野局限问题。有些作者对中篇文体特征也注意不够:如把中篇写成小长篇,必然处处注水;或将短篇内容拉成中篇,导致结构松散水分较多。这种“文体错位”既破坏了中篇小说的文体美感,也无法很好地表达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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