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容西湖,“瘦”字用得好。西湖清瘦,瘦得有意韵,是练过舞蹈的瘦――搞舞蹈的女孩,她们的瘦和一般女孩的瘦不同。她们的瘦中有优美力道,每根瘦都能化成一笔书法中的流利线条,这笔瘦和那笔瘦间有呼应,清气贯通。没这舞蹈架子在,瘦就木木地支棱,如柴火,这瘦就只是瘠了。
要瘦得好看,山和水,水和树
十月去杭,住吴山附近,旅馆有木楼梯和天台,天台一列桌椅,真有闲坐坐是惬意的,但真有闲,正好又住进这家旅馆的人有多少?大多和我一样,来了要赶着到处吃喝,捡那知名些的地方,风景也好,人文也罢,再去上几趟。如若再会三两朋友,谁舍得坐在一个城市的楼顶发痴?而真有那肯青天白日里在天台发痴的人,倒是个心内有山光水色的人。
周日爬吴山,赶上庙会,到处是吃茶聚餐的,四周一溜小摊,我最怕这场面,一看就急,恨不能一一吃将去。等最初兴奋劲平复些,才发现,摊虽多,品种不外乎拌面、小馄饨、羹,外加糖葫芦几样。倒是那些大圆桌上有客自带的各样吃食,如瓜果,如通红的蟹。正是蟹季,八只蟹脚加一对蟹钳,够消磨阵子光阴――讲究些的苏杭人,辅以“蟹八件”,镊、钎、剪、匙,吃只蟹要个把钟点。
下山,5元钱买了三只甘甜多汁的大石榴,老农自种的,蹲在石阶上卖。这样的人,这样的果,总让人满满的心生好意。那只竹箕后连着老农种的三亩地,地里有瓜,树上有果,屋前有和黄狗嬉戏的黑憨孙子,翘首等爷爷卖石榴的钱回去给他买糖纸。
到杭州,吃饭是紧要事。到了一家听起来像老字号的饭馆,最后上的“狮子头”确如母狮子,粗悍,咸,除了勉强形似,神韵全无。找来店主问,他尝下,一口咬定就是这味,不咸!他破釜沉舟的神色表明,就是再咸十倍百倍,他也会咬定不咸的,那么就无话可说了。
怀念若干年前在杭吃的西湖醋鱼和吃西湖
醋鱼的年纪。鱼的绰约江南才有,滋味清扬。凡菜做得好,菜的味道“度”必把握得好,知节制,有层次;而做得不好的菜通常失态,甚至有可能很变态――厨子没天分也就算了,怕就怕不自知,非挑战人的味蕾与耐受力。当然,有时把菜做那么难吃也不是件容易事,谁说那不也是一种天分?
总算在“花港观鱼”旁的一家名店得到稍许补偿。等位10多分钟后,吃到一些精致碟盏,露天座,此时江南天阔,烟笼十里堤,或者该叫壶绍兴酒的:元红、善酿、香雪、加饭,都是些多好的名字!为这名字也该喝一些。但露天气氛似更宜茶,泡了壶菊花,人在椅中沉溺,携着一肚子吃食,沉溺速度愈发加快,几乎无法自拔。
也许因为十月天的关系,冷暖恰好,闲忙有度。
夜晚,车子掠过一处地方,透明玻璃房,一间不算大的餐厅,灯光打在玫红纱幔上,玻璃房四周都被纱所披绕。风吹过,纱幔飘荡,像《大明宫词》中某个场景,如若公主太平在,她会抒情地诵读:“他就像雨后优雅的清风,为我暗淡的生活推开了明亮的窗子,让我又一次看见了彩虹的影子。人与人有时候就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看起来离得那么近,仿佛就在身边,仿佛伸手就可触及,其实却相距遥远,永远不能心意相通……”
晃过纯白的捧花与红的喜字,玻璃房内在办婚事(杭州时兴中午接亲,下午去公园录像,晚上摆喜酒),这真是一个惊艳婚礼,有聊斋之意。新娘会否姓聂?聂小倩的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