氧气
春天来了,老王到远郊区的河边去玩。他看到河里安装了一些四四方方的设施,一半在水里,一半暴露在空气中,他觉得很奇怪,他问同行的人,那是什么?
一个人回答说,估计是要铺设河底电缆吧。
另一个回答说,估计是拉电线吧。
一个人说:“是
一个人说:“是不是要表演水上杂技呢?”
谁也说不清楚。
老王来劲了,他见人就问,请问那是干什么的?回答和上面已经列举过的差不多,多了两样是“不知道。”还有“谁知道呢?”
“谁知道呢”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句子。上世纪60年代咱们的《译文》杂志(后改名《世界文学》)上刊登的萧洛霍夫的《被开垦的处女地》第二部上,就写过主人公拉古尔洛夫私自释放了他的一个与反革命富农关系暧昧的女情人。这一段落的最后,作者写道:“也许这一次拉古尔洛夫给她的印象有些不同吧,谁知道呢?”
那次搞得老王挺感动,谁知道呢?
后来,一个河边的人告诉老王说那是氧气罐,需要给河水输氧气,不然会出现蓝藻,去年不就出现蓝藻了吗?
什么?河流都需要输氧了?现在的技术可真先进,估计往后一棵树也需要氧,一朵花也需要氧,一只蚊子也得有氧才能叮人,而被叮者更需要输氧才能经得住一叮一咬。
他想起了病房里给重症病人输氧的情景。年岁大了,常常到病房看望老朋友的最后一面,他悲哀而又留恋,过往的好时候到哪里去了呀?
纳兰性德纪念馆
“一样蛾眉,下弦不似初弦好。庾郎未老,何事伤心早?
素壁斜辉,竹影横窗扫。空房悄,乌啼欲晓,又下西楼了。”
老王从小喜爱纳兰性德的词。当他知道某郊区设立了纳兰性德纪念馆,他兴奋极了。他2006年去了一次,看到一个很好的建筑,很好的山山水水的环境,还有纳兰性德的雕像,只是展品少一些,只占了一间小房子,其他的房子则是作为客房出租给游人。纪念馆的说明词上说,这边原来有纳兰的墓地,“文革”中受到了损坏,根据市政协委员的建议,修建了这个纪念馆。
后来又去了一次。由于没有解说员,老王见人就讲,清代词人纳兰性德原名成德,后避讳改为性德;又叫容若,他的词极好,甚至还有人认为他才是《红楼梦》中贾宝玉的原型。可惜他只活了三十年。
再后来,老王发现纳兰性德纪念馆的名称依旧,雕像依旧,但是展览没有
了,代替展览说明的是餐饮与住宿的广告,上写:
烤红鳟鱼炖柴鸡手擀面炒河虾香椿鸡蛋菜团子牛(栏山)二(锅头)
同去的老者说,这样的名人纪念馆,只有咱们有,咱们的人可真灵活!
老王想起了他最喜爱的纳兰词:“一样蛾眉,下弦不似初弦好……”他不禁吟道:“一样纳兰,诗词不似鱼虾好,通人寥寥,何事伤心早?素菜粉条,窗边价目表,空房俏,游客款交,又盖西楼了。”
以自己的词与纳兰的相对照,老王惭愧无地,痛不欲生。他想,像他这样的浊物,本来也不配来纪念纳兰性德的。
曹操来了没有
老王的孩子,吃饭时给老王讲了一个故事,说是现在中国人考外国人的汉语,也足足地给他们出了难题,出了中国孩子托福考不好的一口鸟气。例如,去年有下面这样一道题:
张三和李四一起吃饭,吃着吃着,王五进来了,张三说:“嗬,说曹操,曹操就到!”
请选择以下答案:A、张三到了。B、李四到了。C、王五到了。D、曹操到了。
说是大多数学汉语的外国人都回答,是曹操到了。
老王认真地听了一会儿,他认真地问道:“那么到底曹操来了没有呢?”
子女大惊,认为老王的智力出了大问题。
过了几天后,老王的女儿悄悄问爸爸,您的智力怎么了?要不要去一趟安定医院?
老王说:“我逗你们玩呢。”
然后老王给子女出了一个选择题,请他们挑选一个答案:
A、老王逗孩子们玩。B、孩子们逗老王玩。C、考官逗外国学生玩。D、大家互相逗着玩。
答案
老王做了一个梦。他听广播听到一个有奖问答题:人渴了应该怎么办?说是奖金600元,让大家竞猜,可以给电台打电话,可以发短信,也可以发电邮。声音好听的男女广播员,反复强调着他们的电话与手机号码,还有伊妹儿地址。
第一个幸运地接通电话的人回答说:“赶紧打点滴,注射生理食盐水。”错了,奖金增至800元。
于是男女广播员启发说,不一定是打针的方法嘛。
第二个电话接通者,说是应该吃渔人牌薄荷糖。
又错了,奖金增至1000元。第三个人答复说,吃牛黄解毒丸。继续启发,就差点说出来了。
老王想,这答案当然是喝水了,这样简单的问题,怎么硬是没有人猜对呢?
老王乃拨通了电话,电话那边说,您的电话已经接通,请耐心等待。
下面的回答是看梅林的国画,是用冰镇额头,是按摩涌泉穴,是喝酸梅汤,是喝可口可乐。
最后,答案是喝干净水。同时老王得到耐心的解释,说是他的电话没有被选中,欢迎他对广播节目的支持。
不久,他收到了话费通知单。不多,30多块。
醒后他给别人讲这个梦,大家都认为是他吃多了上火造成的。
安眠药片
老王在电影频道中看一部可能是港台出品的武侠片,里边几次说到一桩江湖上的恩怨还没有了结,但是字幕出来的是恩怨尚未“了解”。“了结”一而再再而三地变成“了解”,老王纳闷,怎么?现在的人连“哇”、“噻”、“酷毙”、“一把”、“东东”、“美眉”……都知道,却不知道一个“了结”吗?
过了几天,他看凤凰台的节目,看到里边报道一个境外的讲话的时候,字幕是“士可忍,孰不可忍?”老王又纳闷,是不是他们把“士可杀不可辱”与“是(指示代词,当这讲)可忍,孰不可忍”混淆了?这两句话怎么可能混为一谈呢?
老王忽然一下子想起了许多媒体上的语言与用字问题,他觉得头晕、心慌、漾酸水。夜间无论如何睡不着觉了,他吃了一些安眠药片。
他一睡睡了几天。后来发现,这种安眠药是治癫痫的,他用药太猛了。
他仍然纳闷,是我吃多了安眠药片啊,难道那些可爱已极的电视人也都吃多了药了?
花开得早
老王一次与朋友们讨论:北方的春天,哪种花开得最早?
有说是迎春的,说什么天寒地冻的时候花儿就盛开了。
有说是玉兰的,说是不信你看中南海的红墙前,已经有多少洁白的玉兰绽放?
有说是杏花的,说是郊区最早开放的是杏花。说是延庆县年年举办杏花节呢。
老王很感慨,已经是他的第七十四个春天了,他竟然还不知道这里最早开的是什么花呢。
春花秋月何时了,哪个开得早?小楼昨夜又东风,唯愿沙尘不到此城中……
哪个花先开?哪个花先开?带着这个问题迎来与度过他的第七十四个春天,这是多么幸福啊。
第一与最好
于是老王给自己出了许多类似的问题:
你第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喝的什么酒?
你第一次看电影是什么时候,看的什么电影?
你第一次盯住一个女孩儿看是什么时候,她长得什么样子?
你最爱唱什么歌?第一次是在什么地方唱的?
你最爱看的是哪本书?是什么时候第一次看的?
你第一次离开北京是什么时候,是到哪里去?
你的第一次吻?第一次滑冰?第一次游泳?第一次领工资?第一次逛公园?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出国?
于是老王想起了二锅头与茅台、卡通《铁扇公主》、邻居女娃、《喀秋莎》或者陕北民歌、《野草》或者《唐诗三百首》。他想到了世界与中国许多美丽的地方,想到了夏夜、雪、阿尔卑斯山……多想点这些可真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