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诗,
没有一行诗;
一个年迈的诗人,
只有泪,
泪如涌泉,
不能遏止。
此前,在漫长的岁月里,
我总是隐忍着泪,
隐忍着呜咽;
所幸我还有诗,
忧从中来,
长歌当哭。
两岁的小孙女
爷爷!你怎么哭了?
我――她指着自己的小鼻头。
你的小宝贝,
才会像你那样哭呢,
爷爷!你为什么要哭呀?
可她哪里知道,
在那天崩地裂的一刻,
岷江两岸,
有多少和她一样的小宝贝,
连一声哭都没来得及,
就被疯狂的群山吞噬了。
即使他们在废墟的底层,
拼命地哭喊过,
我们也听不见,
而啼哭,
恰恰是他们
唯一的语言。
重生之路
背负着倒塌的楼宇,
我的手尽可能向外伸展;
渴望握住雨水、握住露珠,
渴望握着阳光、握住月光。
再握住一个人的目光,
那个人正巧在这里过路;
他注意到山峰般的废墟下,
还有一只微微颤动着的手。
我握住露珠了,
泪珠一样的露珠;
我握住雨水了,
泪水一样的雨水;
我握住阳光了,
火焰一般炽热;
我握住月光了,
溪流一般温柔。
我握住目光了!是的!
是人的目光!是的!
开始,它是那样游离、朦胧,
继而,它急速向我手边移动。
抚摸着我每一根手指,
亲吻着掌上的每一根纹络;
我立即握住了它,
一瞬间它却变了。
它竟然变成了一只手,
不!是一百只手;
是一千只手,不!
是一万只手。
难以数计啊!
无数兄弟姐妹的手;
向我伸过来,伸过来,
给我搭建了一条重生之路。
白桦剧作家、诗人。原名陈佑华,1930年生于河南。15岁时发表第一篇诗作,1947年参军。1955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