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泊,一处神秘而又荒凉的地方。2008年11月25日到12月18日,由13家单位29位各界专家组成的2008东方道迩罗布泊大型综合科学考察队来到这里,打破了它固有的宁静。12月23日,在中国科学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考察队队长、中国科学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研究员夏训诚这样评价这次考察活动:“虽然许多研究工作还在进行,但我们还是可以肯定地说,一些科学界重大且悬而未决的问题,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和新的结论。” 考察队先后考察了小河墓地遗址、塔里木河中下游、尉犁罗布人村寨、台特玛湖罗布人村寨新遗址、米兰古城、新老阿不旦、红柳沟红柳沙包、楼兰遗址、罗布泊湖盆等处。夏训诚表示,本次考察集中了这么多不同领域的专家,为的是综合探讨和解决一些重大问题。这在罗布泊科学考察史上是第一次。 |
三大新发现
汉晋遗址现身小河墓地
被列为2004年我国考古十大发现的小河墓地至今存在着许多谜团。这里于1934年被瑞典人贝格曼发现,被其称为“有上千口棺材的墓地”,孤零零地沉睡在沙漠深处,人们始终没有找到周围有人类活动的遗迹,这些墓主人从何而来?
通过卫星与地面地物的同期互动,科考队在小河墓地西北6公里处发现一个古城遗址。11月27日,科考队队员伊弟利斯・阿不都热苏勒、秦小光、吕厚远、王富葆等人前往实地考察发现,这处古城遗址面积约4万平方米左右,有残留的墙基,为夯式建筑,部分为沙漠所湮没。遗址内发现了纺锤、磨盘、五铢钱等遗物,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伊弟利斯・阿不都热苏勒初步认定,这是一处汉晋时期的遗址。
考察队队员艾力西尔认为,小河墓地与古城城墙这么近,按照一般人走路的速度,徒步一个小时就可以从城里走到墓地,1000多年前这里居民们的丧葬礼仪活动很有可能在小河墓地举行。而小河墓地从史前一直延用到汉晋时期。
目前,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的专业人员正在对该地进行进一步考察。
楼兰遗址发现农耕遗迹
楼兰遗址到底是皇城?驿站?还是屯田遗址?这个问题引发了人们多年的争论。从目前看,楼兰遗址只有三间半房、佛塔,但这里出土的众多文物却让人一直争论,楼兰到底是座怎样的城市。
科考队经过卫星影像图判识,在楼兰遗址以东十几公里的范围内,发现大面积农耕遗迹,在楼兰遗址的东北部地区还发现了很完备的疑似运河系统。12月10日,科考队员秦小光、吕厚远来到楼兰遗址东侧,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很平整的土地。地面有一层特别坚硬的结壳。经认真观测,秦小光认为,这应该是土壤下部的石膏淀积层。如果是自然形成的,那么在周围的雅丹地层中,也应该有这样的石膏结壳,但现实中却没有。所以他们认为,这是人工灌溉后引起盐类淋溶淀积的结果。
在楼兰遗址东部地区,整个耕地颜色呈较暗的斑块,里面还有灌溉人工痕迹,由渠道将不同河道连接起来。它不同于自然河道,人工改造的痕迹很明显,并有完备的河堤防洪系统及人工堤坝。在楼兰遗址附近的方城遗址间,还有类似码头的痕迹。
专家认为,成规模、成系统、非常密集的人工运河系统遗迹的发现,说明当时的农业相当发达,水资源也很丰富。据专家们实地测量,这片新发现的耕地总面积接近目前尉犁绿洲的面积,而人工引水渠道分布区则比耕地还要大。
目前,专家们已将采集的土壤样本送回有关实验室,进行进一步的分析。这些新发现,对深入研究楼兰地区的屯田历史和楼兰故城的独特地位将提供有力佐证。
罗布人迁徙路线得以澄清
从塔里木河下游到上游,罗布人为何要不断地迁徙。罗布人生活与自然环境到底密切到什么样的程度?
12月2日,科考队来到若羌县境内的三河口冲积扇考察。当地有关人员向他们提供线索:台特玛湖附近有罗布人村寨遗址。科考人员来到这里看到,分布在方圆两公里的范围内,有多座用芦苇筑成的房屋轮廓遗址。这些芦苇家居一套套分别搭建在冲积扇中略高处,因为沙丘的堆埋,看上去显得高些。每套房屋间数不同,其中一间芦苇屋的门口还半埋着破朽的衣物、渔网。
专家们随即使用GPS定位和卫星图片判识,在台特玛湖附近共有两处遗址,分东西两大片。而东片遗址中,当地人曾捡拾到清道光钱币。专家们初步认定,这是清代后期的遗址。
从现场遗迹可以判定,当时为台特玛湖盛水期。从房中残存的渔网判断,当时的罗布人以渔业为主。从这处遗迹联想到以前发现的罗布人的迁徙路线,专家们认定,罗布人是逐水而居的人,从台特玛湖到新、老阿不旦,他们一路追随塔里木河而上,他们迁徙的路线完全是塔里木河逐步断流的路线。这一新发现,对认识塔里木河流域的罗布人生存状况、迁徙历史和塔里木河近百年环境变迁,都提供了新的证据――随着塔里木河水的不断减少,水草丰盛的下游环境不断恶化,罗布人只好不断从下游往上游迁徙。
三项新探索
罗布泊到底干涸于哪一年
罗布泊最后干涸的确切时间,历来是学术界激烈争论的问题。有人认为是上世纪40年代,有人认为是上世纪60年代,而大部分人认为是1972年。这是因为当年美国陆地资源卫星一号发回了罗布泊干涸成“大耳朵”的图片。
此次科考队年纪最大的专家、北京师范大学年届78岁的赵济教授,1959年曾随科考队在罗布泊地区进行新中国成立后首次针对这一区域的考察。从他拿出的照片看出,当年罗布泊有很大的水面,他们曾乘着橡皮船在北岸对罗布泊水体进行测量。
夏训诚研究员对罗布泊进行过认真的测量,从东到西,罗布泊有53公里长,但高度落差只有3米。从博斯腾湖一年水量蒸发一米可以看出,作为亚洲干旱极值的罗布泊,如没有来水供应,3米深的湖水肯定会在三年内蒸发干净。而从有关资料看,1958年时,罗布泊形成了876平方公里的湖面,而后就再也没有水进入罗布泊,由此可以断定,罗布泊干涸的时间应该是1962年。
专家们认为,罗布泊本身就是一个宽且浅的湖,而干旱区湖水变干的特点就是快速变干。所以,一个大面积的湖,三四年间全部蒸发是非常可能的。
重新解释罗布泊“大耳朵”
罗布泊的“大耳朵”形态早已闻名于世,但对其“耳轮”、“耳孔”、“耳垂”的形成存在多种解释。许多人都认为,颜色发暗的罗布泊“耳孔”,是湖水最后退出地面的洼地。多年前,夏训诚研究员到美国时,就曾遇到一位科学家拿着“大耳朵”照片要求他解释“耳轮”、“耳孔”是什么。夏训诚研究员当时无法回答。
中国科学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副研究员、遥感专家艾力西尔此次专门从卫星图片中找到一处颜色很深的狭长地带进行了研究。从图片上看,这里肯定是一处陡岸。而当艾力西尔来到这里时,没有发现陡岸,眼前是一片非常平坦的大地,也没有找到湖坝。
再看图片上的“耳孔”,过去人们一直认为这是罗布泊最低处,是湖水最后退出地面的洼地。艾力西尔来到“耳孔”处时发现,这里并不是低洼处,而是沙与盐壳的胶合,形成了灰暗色调,从而使人们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大耳朵”的形成,是湖水逐退的痕迹,这一点得到人们的认可。但对“大耳朵”各组成部分的成因及演变的地位,还有待于对地质样品的分析再做说明。
生态环境恶化的程度超出人们想象
多位多次进入罗布泊的专家学者在此次科考后有一个共同的感受:生态环境恶化的程度之快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
夏训诚介绍,1981年11月,他们在彭加木走失前搭帐篷的地方立下了彭加木纪念碑。当时这里是一片平沙地。可此次他们再来到这里时,却看到彭加木纪念碑的基座已被沙土掩埋。赵济1959年在罗布泊考察时,湖边是茂密的芦苇,而且有很多野生动物留下的脚印、粪便。此次他再来到当年罗布泊岸边时,看到的却是一片死寂。芦苇根寂寥地扎在罗布泊荒原的盐碱地上。科考队员、南京大学教授王富葆也介绍,阿奇克谷地的红柳已普遍处于退化和消亡的状态。2004年考古队员在挖掘小河墓地时扎起的铁丝网,现已被沙土掩埋并形成了3米高的沙丘。
夏训诚认为,生态环境恶化很大程度上是人类活动造成的。此次重返罗布泊,队员们明显地感到植被面积比以前要缩小很多,植物大量死亡,沙漠面积在扩大。专家们认为,如果人类采取的措施不力,生态环境恶化可能会越来越快。在今后的开发中必须考虑人与自然协调发展的问题。在自然环境改造中,必须重新考虑人的作用。否则,人类将被迫饮下自己酿就的苦酒。照片说明:
罗布人村寨发现的破朽衣物和渔网。
罗布泊最常见的盐壳地貌。(资料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