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30万字篇幅展开一座新城的30年的历史,是有难度的创作,但是报告文学作家何建明在创作上历来知难而上,这是责任心的驱使,更是作家对时代历程记录的特殊使命促成,与朱子峡合著的《东方光芒――东莞改革开放30年史记》再次证实了这一点。
麻雀变凤凰、丑小鸭成天鹅、灰姑娘长为公主的事情,在改革开放的时代时
有发生,这30年,几乎每一天都积累着奇迹的变量,以致一有奇迹发生,大家早做好了心理的准备。东莞这个城市,我没有去过,然而从它那里发出的信息是多重的,何、朱的书中展现了这层峦叠嶂的信息量。比如,“中国制造”,它的题下,有关东莞部分的表述是,世界上每5台电脑就有一台是东莞制造的,世界上每5件羊毛衫就有一件是东莞生产的,世界上每5件家具就有一件是东莞出口的。还有世界上每10双鞋有一双由东莞生产,世界上每10多件玩具有一件由东莞制造。这“两个十”仍不能囊括,东莞的电脑磁头、电脑扫描仪、电脑驱动器、高级交流电容器、微型马达、电脑冰箱、录相磁头等等,怎么能数得过来呢,它们占到世界市场份额的十分之一到五分之一,这是居世界第一的数字。数字也许只能说明一半问题。它只是统计学或经济的一个侧面。然而,关于“中国制造”,我们却不陌生。随着近年文学对于这一现象的关注,我们在小说中眼见它的影响,已经有不少小说以此为背景与环境展开叙事了。文学与数字一起,对于社会的发展,对于经济的促进,对于城市的建树,对于观念的领跑所起到的作用,也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方面,对于人心的成长,作家没有遗漏这一点。先从第一章《开门》说起,1979年春天的一个傍晚,这年5月,距十一届三中全会开过已有近半年时间,改革开放的浪潮渐次席卷中国,但是在虎门沙角海边,却几百人几百人地坐船逃往香港,公社书记拦不住,劝不住,书中的这一幕如此真实,它绝无粉饰,也不掩饰,它赤裸裸地展示出当时人们的不解、困惑、压抑与怀疑,同时也活生生地写出了当时因为贫困而造成的人心的混乱与不安,人穷怕了,所以要出去寻找另一种可能的生活。这种扑面而来的真实,我读之怆然,无法释卷,直到写下这些字句时,我的耳边仍响着那个公社书记声嘶力竭以致最终泣不成声的高喊,“大家不要走,我们这边已经好起来了,你们不要走,我们真的开始好起来了……”,“我们已经好起来了,我们的日子会更好.我向你们保证,一定会越来越好的,”他哽咽着几乎是乞求船上的人“回来吧,我们会好起来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们将来会更好……”。压倒他声音的是此起彼伏的人声与义无反顾的海浪。但是到最后一章《肇新》时,不但那些船上的人回来了,而且新兴的东莞还吸引了重庆人、福建人以及其他许多外省人的加盟,不仅如此,它还吸引了香港人的投资建厂,更欣喜的是它的一个樟木头镇由于房地产的开发吸引了香港人安居,连接成片的公寓与别墅简直成了“小香港”。这是事实胜于语言的力量。
东莞声名鹊起、为人瞩目也许在于它经济的发达,但它成长为一个教人日久生情、欲舍难离的城市,绝不仅仅只靠某些指标与数字。书中生动展示了人的自我价值是如何得到充分发挥的。这当然也是一个城市的价值核心,这是一个城市真正的妖娆与富饶。何建明与朱子峡为我们展示了一个油漆工如何成为一个资产过亿钢业公司老总的经历,为我们描述了一个球童如何成为高尔夫职业球员又成为高尔夫教练的故事,为我们展现了鞋老板放眼全球的生意经,我们难道不是生活在奇迹里面么?时时事事,这些发生在我们身边的神话,有时真的是触手可及的啊。在书中讲述的有关人物的故事中,我印象最深的仍是有关文学的一个人,这是一个青年女诗人郑小琼,她同时也是众多打工者群体中的一员。我参与“人民文学奖”的评选,为她的作品投过庄严的一票。后来她又获得了许多奖项与荣誉,包括庄重文文学奖,和当选广东省人大代表。这个1980年出生的女孩子,20岁来到东莞,她对一座城的认识与解读,包括在这座城中她的个人的成长与群体的感受都写入了她的诗性的作品,这份心记是东莞史记的最不可忽略的一个备份。这种诗人与城市同生共长的关系,正如作者在书中所感叹的“积淀”。“细细品味这两个字,你会明白,曾经发生和正在发生的，最终都将‘积淀’成文化”。
积淀,是文化理论中的关键词。在这里,在东莞,它同样是一个时代中诞生的新城市的关键词。所幸,作家敏锐于此,揭开了经济高速发展的谜底:民族的才智,民族的胆识,民族的意志,民族的精神,才是一切一切的动力。这种民族的深厚的文化,借助解放思想改革开放的春晖,才可能在这短短的30年东方的中国,创造出让世界惊叹的一个又一个神话。
而东莞,只是这众多璀璨神话与长卷壮丽史诗中的一个章节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