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不明晰游走的意义在于什么,但我喜欢这样的游走。十多年前我开始文学创作,也开始了这种漫无目的的游走。无疑,文学创作与作家的内心世界不可分割,但我却更久、更深地沉溺于外部。游走的积累和经验于我是不可多得的财富,我使它们纯粹,并成为一篇篇文章。
美在高处。美在生活于高处的人们。美在对此可亲可敬的感受。美在坚持。高原的广袤无垠是永不枯竭的起源,我的小说创作源于游走并感动于游走的地方。
游走并不在于征服,而在于感动。
我曾在一帧古旧的照片前留连。那是在玛曲河北岸的一所深宅大院,方圆百里再也没有比它更辉煌的历史,正屋里的像框中镶嵌着五十年前的主人:他穿着高领藏装,头发一丝不乱,两撇小胡子神气地翘着。那犀利的眼神,紧绷的面部表情,让我突然明确:他一定有过非凡的经历,与众不同的爱情,艰难多舛的命运。探求的欲望使我拿起笔来,在纸上建立他的家园,为他命名,感受他的梦想和失败,让他重新与命运抗争。这样的小说形式便是我游走的收获。
有时的游走近乎于失语状态。面对沉默大地,面对拥有数千年文明历史的青藏高原,言语的力量是那么贫弱和语无伦次。当那年初次到达藏民族农业文明的发源地雅砻谷地时,历史的记忆瞬间散发出无量的光芒,不由得伏在垩白的纸张上呼唤――“别垂下眼睑/别为雅砻哭泣”。
但感觉上仍然长留着温暖。十多年来,常常在游走之外与诗歌、小说相逢。每当一段游走过后,静下心来,那种温暖的感觉便隐隐袭上心头。游走本身并没有意味着结果,结果是紧紧掩藏在心底的、经过时间淘洗、接受历史考验、并在思维沉淀之中渐渐升起的激情的迸发。
无论诗歌与小说,拥有激情就拥有着可贵。
因为游走,我得以逐渐摆脱文风中的个人感伤和自艾自怜。好在十多年后的今天,游走对我仍然具有无穷的魅力,使我懂得温暖不仅来自于内心,而且更多地来自于乡亲故土兆示着的智慧、良知与尊严。
今年春天,我背起行囊又一次出发,翻越拉积峻岭,穿过高原清澈的大河玛曲,来到古城溪哥。溪哥城正是梨花开遍的时刻。“装上一袋瓣叶出发/走在安多走在安多/命中的果实会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