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山路3号是沈从文先生故居。
我上午就要离开青岛,我必须去一趟。于是早晨6点多钟出门,打车来到小鱼山,寻找沈从文故居。
洁净的沥青路面,坡地延伸,两旁欧式的老建筑,随处长着自由的花草树木,
又往前走,见到一个老人。我对他说,请问沈从文故居在哪?老人似乎耳背了,他说,什么丸?我大声对他耳朵说,沈从文!老人沉默了一会。他很想帮助我,可终于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心下决定:再也不去问人,我一定能自己找到。在走过几条路――鱼山路、恒山路和芝罘路――之后,我终于见到福山路。我大步向上走去,拐过几个路口,终于见到了那个门牌:福山路3号;对,还有那一块黑底金字铭牌:沈从文故居。
一座斑驳的铁门半掩着,半边有青藤披纷下来。迎门一堵石墙,同样被青藤所覆。无人,院子里静静的。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悄声说:沈先生,我来看您了!一踅身,进门横折一溜石阶,屑步拾阶而上。
这是一座花园,树木扶苏,可是并不热闹,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冷清。一棵大的紫薇开满了缎子一样粉红的碎花。一幢两层的老楼掩映在这些树木花草之中。几棵椿树,几棵常青树,两棵柿子树,结着青咯哒的小柿子。前院还有一处种了玉米,枝叶全枯,仍挺立着。走到后院,一棵枫树倚着高坡。南瓜藤铺张着,爬得到处都是,开着大大的黄花,结着大大的南瓜。登楼的石阶是弧形的,那石阶的扶手上,也摆了几盆花:一盆蟹爪莲,几盆雏菊。还有几盆苦瓜低垂着,有的已经腐烂,仍垂在那里。还有一盆竟是辣椒,上头结了许多朝天椒!
这是一座花园么?是一座破败的废园?它还是一畦菜园?它仿佛很有点人间烟火味,又似乎有那么一点典雅浪漫,可是显然很久没有人收拾过它了,有那么一点荒凉。这是沈从文故宅当年的模样么?
小院静寂着,没有一个人,为什么呢?可是我又多想没有一个人啊!千万不要有人进来,我可不是小偷!不信,我背一段《边城》给你听。你住在这里,你难道不知道翠翠么?
让我坐下来,同沈先生说说话:沈先生,我读过无数遍《湘西》和《湘行散记》。有一本“开明文库”的《湘行散记》小册子,我一直随身带着,还在扉面上记了“河底各色圆如棋子的石头也感动我”。那一个戴水獭皮帽子的“大爷”还好么?我可是去过永顺、保靖、泸溪和凤凰……沅河的水和吊脚楼……翠翠是您在崂山北九水见到的那个姑娘么?
我自语了半天,没有听到一点声音。是我慧根不到么?侧耳去听,恍惚在那紫薇丛中,沈先生的圆圆脸庞一闪,眯眯笑着。沈先生!我差点叫出声来!可那脸庞只一闪,便不见了。
我又默坐了一会,站起身来,悄悄走上台阶门口,屋里有说话声音!还有倒水声!我赶紧后退了几步。好了,沈先生,我走了――这里是有人给您看房子的。我放心了。
我走出了门,又回过头来,看了看那半掩着的斑驳的铁门。我凑近去读那铭牌上的字:
沈从文(1902―1988),湖南凤凰人。现代作家。1931年在国立青岛大学任教。在青期间完成了《从文自传》、《三个女性》、《月下小景》和《三三》等文学名著。
我走了几步,又蓦地一回头,目光正好落在掩映在青藤下的蓝色门牌上:福山路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