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想起沈阳二中阳光灿烂的校园。
入学那年恰逢学校迁入沈阳南湖区。新校舍按照原苏联的高中模式建设,甚至比马路对面的中科院沈阳金属研究所还要像样,这对我们这些追求新鲜感的青年来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我从小就对数学有着特殊的爱好。进入二中后,最感兴趣的也是数学、物理两门课。记得当时物理老师在课上讲到“以太”论,说引力场也是一种物质,称为以太。通过这种物质,在物体之间才会产生引力。这种理论在当时受到批判,认为引力场是处于真空的,不能认为是通过物质相互作用才得以实现,但这种新奇的观点恰在我年轻的头脑中根深蒂固。当时我怎么也想不通两个物体之间的相互作用怎么能不通过中间介质来实现呢?正是这种好奇心,促使我这辈子和物理打上了交道,并促使我差一点报考当时远在南方的南京大学天文学系(当时国内唯一有天文学系的大学)。由于后来物理老师告诉我,要解决引力场的机理问题,一定要学物理,特别是理论物理,才能解决这一问题。于是我下定决心报考北大物理系,希望将来能破解久久萦绕于心的疑问。
上世纪50年代中期的物质生活还很困难,同学们住在十几人一间的宿舍,吃的是高粱米小豆饭,但我们却很乐观。那时二中的教育提倡德、智、体全面发展,我印象最深的是同学们一起跳集体舞。主教学楼是苏联式建筑,进门就是大舞厅,有两层楼高,二楼有环廊。同学晚饭后,一起学习跳苏联式集体舞,还经常学唱苏联歌曲。不但陶冶了情操,面且促进了同学间的健康交流。
那时的学习氛围轻松愉悦,成长环境充满人文气息。现在回忆我这一生始终能保持乐观向上的态度,养成遇困难不低头,遇权威不屈服的良好性格,即使是在最困难时期,我也坚信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华民族必有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是和沈阳二中德、智、体全面发展的正确教育观念分不开的。也正因沈阳二中的良好教育,北大物理系学习期间,我已有了勤于思考、独立解决疑难问题的良好学习习惯。那时,我们压根没有应试教育这一概念。大家都认真学习课程的基本内容。我偏好代数和几何,虽然也喜欢解难题,但总体是从基本概念出发,着力了解这道题解不出是因为哪个概念理解错了或者哪一种解题的技巧没有掌握。老师还提倡我们看课外参考书,以便加深对本门功课的理解。大学期间,我很自豪,从来没有因为中学数学理解不深而给大学学习造成困扰。现在回想起来,沈阳二中的教育理念极为严谨。印象中,我们的授课老师,总是教导我们学好功课,将来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报效祖国而不会用“不好好学习就考不上大学”之类的话吓唬我们。因此我们的基础训练、基本概念掌握的都很牢固。
这使我想起最近几年的博士生招生的口试情况。每年报考我博士生的大学毕业生很多,他们的量子力学考试成绩一般能够在80分以上,都很优秀。但每次口试他们对量子力学基本概念的了解时,大多数不能做出正确的回答。有时我问他们,为什么笔试成绩优秀,而口试成绩不及格呢?他们苦笑回答我,大学学习期间,就是为了考研,专做难题,背难题,反而把量子力学的基本概念忘记了。这就已十分可惜地背离了应有的科学学习态度。其实科学首先是一门老老实实的学问,只有为了科学而献身的人才会打开大门。而对一门心思只想升级而考研的人来说,无论如何是进不去的。
母校带给我的欢笑和回忆永远是我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沈阳二中这些年为国家培养了很多的优秀人才,希望二中能始终保持教育的纯洁性,注重学生德智体全面发展,不为功利所动,继续为国家培养出道德高尚、学问精湛、为国奋斗的优秀人才。
(作者系中国科学院院士,国际知名晶体材料学家、中科院理化所人工晶体研究发展中心主任、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主要从事新型非线性光学晶体的研究。1976年提出了晶体非线性光学效应的阴离子基团理论,阐释了各种主要类型非线性光学晶体的结构与性能相互关系,并对探索新型非线性光学晶体起到了积极作用。沈阳二中1955届高中毕业生)
沈阳二中 沈阳二中是一所历史悠久、校园文化底蕴深厚、现代化的高级中学,是省教育厅正式命名的“辽宁省首批示范高级中学”。多年来,学校坚持“以人为本,依法治校、以德立教,严谨治学,求实创新”的治校方略,坚持以培养“全面发展+个性特长+文明品行”的一流人才作为培养目标,强调“大气成就大器”的教育理念,承传和打造“人格、人文、人性”的校园文化。建校六十年间,学校为国内外高等学府输送了二万余名优秀毕业生,造就了大批社会人才和国家栋梁,相当一部分学生成为蜚声国内外的专家、学者,不少学生成为了国家高级领导干部和各条战线的骨干及领军人物。 |
母校回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