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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无数人的世界和人生累积

2009-10-10 来源:光明日报 作者:陆昕 我有话说

依稀记得上小学时的某个夏天,祖父(我国著名训诂学家陆宗达――编者注)带我外出。他去开会,我在一间屋里等,那屋里有不少画报,很好看。会散后,有个人和祖父单独聊了会儿,并且派北京城当时很少见的小汽车送我们回家。以后听说,这个人就是赵万里,去的地方即国图的前身北京图书馆。

从此,我和北京图书馆结下了不

解之缘。成年后我供职中国政法大学,因从事古代法律文献研究,去北图查找书刊文献便成了经常的“功课”。那时我们单位还请过善本部主任李致忠先生作演讲。当时,李先生也不过四十来岁,声音洪亮精神抖擞,讲课精彩不说,有两句话我至今印象极深,一句:“我以为乾嘉学派那些学者们的著作初刻初印本,就是善本。”另一句,“谁要有那些校勘学家,比如何焯的批校本,算得上宝中之宝!”我也有不少朋友于北图工作,并给我许多帮助,比如我为写一篇有关沈家本的文章便得到了外文期刊部罗小平女士的帮助,为考证梁启超的一部手稿便得到了古籍善本部赵前先生的帮助,更珍贵的是还得到过馆长任继愈先生的题字“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回首前尘,杂乱纷然,不知写哪些。想来想去,最有感触的,还是去年我在此作的一次讲座。

去年应国图学术讲座中心之邀,我在国家图书馆作“闲话藏书”的讲座。那些工作人员虽年轻,但办事干练且调度有方,会场井然有序。那天听众很不少,后边连续加了好几排椅子。我一边讲一边想,藏书爱好者还真是不少,书香是越来越浓了。不过令我没想到的事发生在后面。讲座刚一结束,立刻围来一大群人,有些人是问问题的,有些人是要联系方式的,有些人则拿出一些书,要签名。这些书一种是我写的《闲话藏书》,其中有的是初版,有的是三版。另一种是我的散文集《月落集》,这书早已绝版。还有一种是我写的《静谧的河流――启功》,也早就找不到了,我自己也已无存。最令我意外且感动的是,有人拿出好几本书,我逐一签过后,一瞧最后一本竟然是我祖父陆宗达的著作《训诂浅谈》,且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最早印本。薄薄一小册。虽满是岁月烟尘,但仍被保护得十分完整。我凝思间没马上动笔,这时那位藏者说:“这是您祖父的著作。”是呀,这本著作的初版我百计千方觅之不得,没想到今日于此见之。签完后,仍有不少人来问问题。主持人隔一会儿说一遍“今天就到这儿了”,一连说了好几遍并示意我站起来,才结束。

回家后,我仍然长久地回想那本《训诂浅谈》。那是祖父出的第一本书,书虽薄而小,影响却很大。由书而连带想到逝水一般流去的几十年光阴,以及这光阴里面消逝的人和事,仍像昨日历历在目。一本书真如一个世界,一个书名就是一种人生。

国家图书馆就是由无数人的世界和人生累积而成。因此,它既古老又年轻。世间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将最古老的文化和最新颖的思想如此完美地统一起来。因此,我祝愿国图在因不断积淀而“老去”的同时更加年轻,不断开拓视野,面向未来,繁荣昌盛!(陆昕,著名藏书家、中国政法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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