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炎来到日本,再次见到梁启超。
没想到梁启超对待革命的态度有了相当大的改变。去年他还发表文章大谈保皇,如今却也主张“排满革命”了。梁启超自我调侃说:“我操我矛以伐昨日之我”。
话题扯到国粹问题上来。章太炎说:“卓如,去年你发表那篇《中国史叙论》的文章,提出了‘国粹’一词,我最近也
梁启超说:“我现在越来越感觉到国粹的重要,要培养国民,就要保存国粹,把我国几千年的旧学拿来重新磨洗,发扬光大。”
“太对了!”章太炎一拍大腿,赞赏地说,“你梁卓如总是站在时代思想的潮头,现在国内复兴古学的呼声越来越高了,连官员们也议论在各地建立存古学堂呢。”
梁启超兴奋地说:“这是好事!最近我也在想自创一份报纸,叫《国学报》,准备给黄公度写封信,跟他商量怎么办。当年他和我在上海一起办《时务报》,是好搭档。”
章太炎微微变了脸色。梁启超意识到不该在他面前提及那段往事,连忙把话岔开了。
章太炎沉默了一会儿,说:“提倡国粹,对我们的排满革命,也很有好处,可以激发人们的爱国情感。”突然想到一件事,又说:“我想搞一个大明王朝亡国纪念会,你以为如何?”
梁启超立即表示赞同:“好主意!这样可以在留学生中普遍树立起反清排满的观念。”
纪念会的联络工作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消息传到了驻日公使蔡钧那里,他立即把这件事用电报向朝廷报告,朝廷回电,要他与日本政府严正交涉。
警察署把章太炎等发起人叫去。警长问章太炎:“你是清国何省人?”章答:“我们不是什么清国人,我们是中国人!”
警长惊讶失色,又问:“你是属于什么阶层?是士族呢,还是平民?”
章答:“我是遗民。”警长摇头皱眉,蛮横地说:“听说你们准备在这里举行支那亡国纪念会,大伤我帝国与清国之邦交,我奉东京警视总监之命,制止你们开会,明天精养轩之会必须停止!”说罢,挥挥手,送客。
会期到了,上野精养轩四周军警戒备森严,留学生们大多不知开会被阻,数百人从四面八方汇集来准备开会,结果被日警逼劝而散。孙中山也带着10多名华侨赶来,一见到章太炎,双方紧紧握手致意。得知东京警方禁止开会,当即决定将纪念仪式改到横滨举行。
章太炎在日本待了三个月,这时国内追捕的风声有所缓和,他便在炎炎夏日回到余杭老家,翌年开春后再度来到上海。
章太炎一到上海,就收到蔡元培的邀请,请他到“爱国学社”任教。
章太炎和另一位教员蒋维乔合租一间小屋。下面是厨房,一日三餐时,油烟像浓雾一样飘进屋里,眼睛都睁不开,两人只能拿着笔砚稿纸到处找地方写作。章太炎烟瘾很大,一根接着一根地抽,有时,前一根还没有燃完,后一根又点上了。一天晚上,他的烟抽完了,兜里也没有钱了,于是,就写了一张借条,准备向汪允宗借钱。蒋维乔瞥了一眼借条,只见上面写道:“今已不名一钱,乞借银元两枚,以购香烟。”蒋维乔笑着说:“既然向人借钱,何不多借几元?”章太炎答道:“此君只有两元的交情。”
这期间,章太炎结识了好几位特别的朋友。
刘师培,一位文弱的书生,当时刚到20岁。章太炎发现,这位年方弱冠的青年,学问功底却和自己不相上下。章太炎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郑重嘱咐道:“兄弟,好好努力,他日保存国粹,就靠你我了!”
邹容,一位出生在四川巴县的虎虎有生气的小伙子,当时还只有19岁,就写成一本书,叫《革命军》,送给章太炎看,请他作序。这虽然只是一本2万多字的小册子,但当章太炎读完后,却感到它重比山岳,势如雷霆。章太炎一口气读完,拍案叫绝,立即提笔写了一篇序文,在《苏报》上发表了。
这一天,巡捕来到爱国学社,章太炎正在账房坐着,巡捕拿着拘票逐一点名查问,章太炎大义凛然,指着自己的鼻尖说:“别人都不在,要拿问章炳麟,就是我!”
巡捕就把章太炎戴上手铐抓走。
巡捕问章太炎:“你的同伙邹容在哪里?”章太炎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说:“你们放心,他会来的。你们怕死,我们不怕!”
邹容本来已经在虹口的一个传教士家中藏了起来,章太炎从巡捕房来信叫他主动投案,他真的就来了。巡捕见他还是个半大小子,又长得瘦弱,便说:“你这小孩,瞎胡闹,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邹容指着捉人的牌告说:“我就是你们要抓的邹容!”巡捕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怎么也不相信他就是《革命军》的作者。(未完待续)
图片为“爱国学社”开学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