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导演徐静蕾作品《杜拉拉升职记》
青年导演宁浩作品《疯狂的赛车》
青年导演王全安作品《图雅的婚事》
今日,环顾世界范围,有墨西哥导演冈萨雷斯以《通天塔》、英国导演丹尼・鲍尔以《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开拓出巨大的市场号召力与文化影响力,前者行销了墨西哥城,后者火爆了孟买贫民窟。他们都在43岁位列国际名导、摘取奥斯卡。而中国电影的国际影响力于第五代后便后继乏人,如今,你可数得出被世界认可的中国青年导演之二三?
立足国内当然不错,但仅仅醉心于引以为傲的国内市场并不够。参看2009年:中国电影海外销售收入27亿人民币,占总票房的30%;美国电影海外票房193亿美元,占总票房的64%。无论是绝对数字还是相对比例,都悬殊得令人咂舌。而在利润之外,更有令人担忧的文化影响力之悬殊――我们向世界输出了什么?
中国的青年导演什么时候也能来一次电影语言与电影成就的“朝代更迭”,而不仅仅是辈分接力棒上的第五代第六代?然而正如马太效应,越是知名大导,越受资本青睐,而知名大导对于机会的饥渴以及创造性使用往往不敌青年导演,陈凯歌的《无极》、张艺谋的《三枪》即为例证;而越是需要资源的青年导演,越难吸引资金,几年一遇的稀薄机会首先使生存成为障碍。
不唯“亿元俱乐部”马首是瞻
最被国人和圈内津津乐道的恐怕就是2005年刘德华“投资”宁浩了,《疯狂的石头》书写了以小博大之典范。随后,低成本+商业化开辟了创作新模式,社会力量亦嗅到新鲜气息,开始积极放眼于青年导演。
2006年,“中国新电影・云南影响”项目,推出了两位年轻女导演的处女作,诗人转型的尹丽川之《公园》,台湾话剧演员转型的丁乃筝之《这儿是香格里拉》。2007年,广电总局出台了对青年导演的资助计划,每年拨出专项基金帮助青年导演,陆川、王小帅、徐静蕾、贾樟柯、宁浩、张杨、王全安等新生力量获得第一批大礼包:每人50万元的优秀剧本资助以及影片发行等多方面的政策“绿灯”。2010年,中影集团与文化中国共同投资6亿元启动“青年导演电影制片合作计划”,投拍《建党伟业》、《武林外传》等;电影频道和曲江影视亦联手“新影力青年导演助推计划”,为新人新作提供投资平台,资助中小成本电影进入院线,提升中国电影新生力量的影响力。
青年电影创作逐渐成为中国电影第二势力,战争片、时尚爱情片、疯癫喜剧、动作片,中国银幕的气氛生动起来。2009年中国电影票房飞速增长43%,青年导演作品占62亿总票房的12%。10部国产影片票房过亿,青年导演中陆川以《南京!南京!》、宁浩以《疯狂的赛车》跑步进入亿元俱乐部。2010年的《杜拉拉升职记》、《东风雨》、《决战刹马镇》,姿态与口号都毫不避讳地冲向了票房。
随着“热钱”越来越多,艺术环境越来越好,青年导演的势如破竹也越来越成为可能。然而,以2010年徐静蕾执导并主演的《杜拉拉升职记》为例,虽然1500万投资+300万宣传换来1亿2千万票房而被业内人士视为成功案例,但是你会发现:假如你期望看到一部类似《华尔街》那样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精彩职场戏,或是《口是心非》那样的融爱情于职场而发出关于“信任”深省的双料爱情片,哪怕是《欲望都市》那种角色鲜明轻松欢快的时尚片,那么你都将失望。因为《杜拉拉》太简单了,除了对镜浅笑,再就是吃东西、换衣服、度假和PARTY。除了商业,别无他物。
影片攀附着简单快意的时尚,沦为一部肤浅的视觉电影,仅看一看高楼大厦与疯狂夜店组成的新北京,笔记本电脑、银行卡、跑车和名牌组成的新生活,70块人民币的观赏券未免贵了点。剧作弱,表演也弱,无论年龄适合度还是性格适合度,徐静蕾都与杜拉拉相距较远,如何从菜鸟晋级为主管,如何俘获钻石王老五的芳心,难道只靠一两个招牌傻笑么?
在假以时日的好莱坞大片和日渐繁荣的中国电影的历练下,今天的观众没那么好对付了。广告商和投资商为了利益而插手创作,不等于创作者理应被牵着鼻子走,何况之前的徐静蕾已有三部文艺片经验。《杜拉拉》打着白领奋斗史的虎皮,谈着时尚包装的平庸爱情,只是一部眼花缭乱却毫无印象的爆米花电影,创作者和广告商可能过瘾了,但是观众没过瘾。中国舆论一度兴起的电影退票制不见得妥当,却可假以反思。
希望“时来运转”的中国青年导演慎用手中的资源,也善待资本与观众的支持。拥抱市场之时亦是背弃艺术之刻,这样的矫枉过正恐怕会陷入另一个怪圈。在通往商业的狂奔甚至“裸奔”中,青年导演在资本的诱惑和压力面前要格外坚挺,导演的个人品牌本身即是一种无形资产,一旦砸了,投资商也将无情转身。
中国青年导演由“地下英雄”、“电影节路线”逐渐向务实理性的地上与市场进军,在先后与体制、商业进行艰难磨合之后,又开始面对艺术品质的新课题――此乃电影的不二属性。若举凡以“亿元俱乐部”马首是瞻,被票房胜利冲昏头,那么文化胜利将暗无天日,就如同电视节目唯收视率马首是瞻、只会导致娱乐至死的局面。
寻找艺术和市场的平衡
如何保持商业与艺术的平衡、严肃与娱乐的平衡,是投资人与创作者的共同使命。资本来了,压力也来了,某些投资大鳄以“票房不过亿就没有下次”的训诫使青年导演战战兢兢,既要“出台”叫卖,又要“夭折”自我。而中国银幕的有限又使院线经理一言九鼎,他们只喂给观众那些容易赚钱的大片、大导,艺术性强的小片被挤压或雪藏。有年夏天,德国柏林影院的一幕让我颇感讶异,音乐大片《妈妈咪呀》的海报到处招贴,但同时上映的还有科波拉的《没有青春的青春》。这是一部相当小众的文艺片,一个被语言、哲学、科幻包裹的复杂神秘的爱情故事,几乎不可能被中国的院线经理垂青,但是柏林的观众拥有了多样的审美体验与观影选择权。
我们呼唤那些拥有艺术鉴赏力与大局观而不是仅仅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与回报率的投资人,毕竟电影不是日用品。赚钱的电影当然好,但仅仅赚钱的电影未必好,《三枪》与《杜拉拉》获得的众口一词的批评,应该为庆功宴敲敲警钟。而科恩兄弟将原创思维重新注入商业电影的《老无所依》,既有好票房又赢得奥斯卡,他们没有背离出发点,持续讲述着人生的哲理,这样的电影和电影人,更值得尊敬。
青年导演突出重围的路线可以探索。《教父》式的商业与艺术双赢是一种,双线交替亦是一种:如好莱坞的索德伯格,一边拍着布拉德・皮特、茱莉亚・罗伯茨等超级明星出演的商业片《十一罗汉》,一边拍着自己的严肃之作《切・格瓦拉》。老马附骥的马丁・斯科塞斯,以黑色电影致敬《禁闭岛》,创下他个人作品的票房新高,中国时尚爱情片《非常完美》,8000万票房亦证明了它的潜力。
当我们谈论电影之未来的时候,也是在谈论文化之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