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南（右）与其母相见
去年年底，北京市丰台区某中学初一学生南南（系化名）在被拐骗6年后与家人终于团聚，南南的“丈夫”田志宾也于今年2月被批准逮捕。然而事情还远没有结束，14岁的南南被卖到村里才三四天，当地干部就给她办好了户口本、结婚证等证件，上面的名字年龄全是假的，但公章是真的，她甚至还分到了一块地！到底是哪些人这么无法无天？为什么村里人在电视上看到过找南南的寻人启事，可每次她逃跑村里人都会帮田家把她追回来？4个月以来，警方一直就此案的进一步审理进行细致的明查暗访。日前，本报记者随同公安部刑侦局、全国妇联权益部联合组成的调查组奔赴南南家中和河北进行了追踪采访。
我要替女儿讨还青春
“孩子回来了，事情并没有完。”南南倔强的父亲张荣生告诉记者，他始终没有弄明白：自己14岁的独生女儿，长达6年异乡生活，当地怎么会有她的正式户口？民政部门凭什么给她办理了结婚证？乡里为什么分给了她土地？……是谁为他的独生女儿有家难回撑开了“保护伞”？
孩子虽然找到了，但6年来夫妇俩为寻找女儿已心力交瘁。自从1995年的大年初四一早，张荣生夫妇便背起了简单的行囊，开始了寻找女儿的漫漫路途。他们每到一处，就四处询问哪里有被解救的拐卖孩子，四处张贴有南南照片的寻人启事。为了节约每一分从亲友处借来的钱，他们尽量地节省每天的饭费，夜晚连最便宜的旅店都很少住，大部分的夜晚是住在车站的候车室。
几年来，张荣生夫妇向全国各地邮寄了无数封求救信，复印了无数张寻人启事，仅复印费就花了两万余元。张荣生夫妇整天地关注着全国各地有关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的新闻报道，哪里破获了拐卖的犯罪团伙，哪里有被解救的被拐人员，哪里的人提供了点滴线索，张荣生夫妇就会立即动身前往。他们夫妇两不知道为了寻找女儿走了多少路，上过多少列火车，询问过多少人。
为了能替女儿讨回公道，今年2月，张荣生以“被拐女孩”父亲的名义，向全国妇联信访处写信，强烈要求“对涉案人绳之以法，偿还女儿的青春债，为女儿讨回公道”。全国妇联权益部将张荣生的信逐级上报。全国妇联副主席刘海荣亲自批示，请公安部有关领导关注此事。
4月17日，公安部刑侦局、全国妇联权益部为此组成联合调查组。
女儿落下一身病
张父告诉记者，女儿的归来给这个家带来了狂喜，狂喜中更多的是掺杂着辛酸与泪水：6年了，女儿不但没长高，还比过去矮了2厘米，原来60公斤的体重，现在只有35公斤，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总是头晕，手经常不停地哆嗦，连笔都握不住，有时目光呆滞，让人看了心寒。“当我们夫妇俩见到南南时，她身上还是穿着走时的那身校服，脚上穿的是别人扔掉的一双老太太才穿的破棉鞋。” 女儿回来快4个月了，夫妇俩发现女儿患有肝炎、胆囊炎等疾病，情绪一直不稳定，自己不敢一人独自在家或外出。家长为她报名参加计算机五笔字型录入的培训班，南南学起来非常吃力，几乎没有进展。这些对于6年来几乎没有看过电视、报纸、一个走时才上初中一年级的南南来讲是可以想像的。在谈及孩子的今后打算时，张荣生夫妇俩一脸惘然，南南嘴里只是不停地重复着：“我家对门是我同年级的同学，人家都上大学了。”
据南南介绍：被拐卖到田家后，她经常随田家的人到地里干繁重的农活，被锁在家里时还要剥花生、搓玉米、熬油。有时一点干得不好，就是一顿打骂，她身上经常是青一块紫一块。村里没有电视，没有报纸，也没有书，她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话。为了防止她逃走，田家的老母和一个与南南同龄的女孩每天轮流地看着她，如果实在没有人看管南南时，田家人就把南南锁在家里。偶尔南南自己在村里单独露面，就会有村民跑去告诉在田里干活的田志宾，等待南南便是一顿狠打。6年来，她每天都在想家，想爸爸妈妈，想老师同学。长时间的郁闷和营养不良，南南患上了严重的贫血，田家的人只是给她找了个兽医看了看病。
一夜之间14岁少女竟领了结婚证
南南告诉记者，被拐卖几天后，年仅14岁的她被几个人带到了一个集市上，与一个男人照了一张双人合影。过了三四天，一张鲜红的结婚证送到了她的面前。结婚证上贴着那张双人合影，南南被改名叫刘晓红，出生日期也由1980年5月15日改为1974年5月15日。这时南南才知道，和自己照相的人叫田志宾，她现在已经是“田家媳妇”了。又过了几天，公安机关核发的“刘晓红”的身份证也送到了南南的手里。随后村里还分给了南南土地。事后南南才知道，这所有的合法证件都是田家的“老姨夫”、河北高碑店市肖官营乡顿窦下村的一位领导从政府机关办来的。
4月17日，调查组赶赴河北高碑店市公安局了解南南户口登记问题。
据了解，张荣生向调查组提供的户口本是公安局机关1997年统一更新的。上面印有“河北省公安厅、高碑店市公安局户口专用”的章，户口本中，常住人口登记卡片上记录着：姓名刘晓红，曾用名空缺，与户主关系一栏填有“妻”字，出生地及籍贯为“冀高碑店市肖官营乡”，出生日期为“1974年5月15日”，公民身份证件编号“132404740515”，该户口卡上承办人为“户籍民警张金良”。祝燕涛处长认为，仅从这张卡片上，即可认定此卡片登记上存在问题。她说，户籍管理是公安工作的重要内容之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张荣生提供的户口本上，姓名是假的，出生地、籍贯是假的，出生日期是假的，证件编号是假的，这种假登记卡竟然能登着公安机关的“户口专用”章出现，让人无法理解。
据高碑店市公安局领导解释说，该地区户籍管理存在混乱局面是遗留问题，在一次户籍整顿中，一个人有两个户口的情况，在全市竟有2000多人。据记者到肖官营乡派出所实地了解得知，该派出所有民警3名，管理近3万人口，工作压力很大。民警张金良向记者介绍说，他是1997年到的派出所工作“刘晓红”入户时他还没来，1997年变更户口本时，派出所请了当地的老师帮忙从旧户口本上抄录户籍登记内容，“刘晓红”户口登记卡的承办人印章只是一种“程序”上的工作，并非其亲自抄录、盖章的。当记者提出要查阅一下旧户口本或旧底卡时，张金良搬出了几大摞底卡。记者与同来的省、市公安机关的同志们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刘晓红”的底卡。派出所的同志介绍，全乡有近一半人的底卡，在更换新户口本时“丢失”了。这个查找线索断了。
另一个引起记者注意的是张荣生拿来的田志宾与“刘晓红”的结婚证，结婚证的发证日期是1994年12月4日。据李祝珍处长介绍说，结婚登记时，双方必须持有户口本、单位（或乡、镇大队）介绍信、女方的婚姻状况证明、婚检证明，登记时男女双方必须同时到场办理。李处长说，“刘晓红”的结婚证同样存在问题，因为1994年12月19日才“走失”的南南，不可能在12月4日与田志宾一起去登记结婚。
根据公安部与河北省公安厅领导的协商，4月17日当晚，高碑店市公安局传唤了田志宾的“表姨夫”徐金池，他对帮助田志宾办理户口本、结婚证一事拒绝承认。记者发稿时，联合调查组已就有关户口登记的问题，责成当地公安机关调查，并将结果上报公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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