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1月4日,父亲来看我和妹妹李讷学滑冰。
爸爸的简朴生活(二)
我记得好像是1954年,或是1955年的冬季。那是个刚刚下过大雪的日子,好像是个星期天。那天我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复习功课。江青叫我到她的房间里去。我进去后一句话也不说地站在那里。因为平时我从不进她的屋。
“娇娇,我想让他们(工作人员)给你爸爸做个丝棉背心。刚才征求你爸爸的意见时,你爸爸生气,发脾气了,说不让做,你去劝劝他吧!”江青一口气把话说完。
“您们间的事儿,我怎么能管呀!”我为难地说。
“你爸爸听你的。还是你去劝劝好。”江青说。
我点点头再没说话就走出了她的房间。
我心想:叫我去征求爸爸的意见!这么多年来,就我所了解到的,只要涉及到爸爸的衣、食、住,比如想给他增添衣服,改善伙食,修缮房屋等等,只要是事先去征求意见的,没有一件事他能同意。这样的例子还少吗!
我去劝,也准会碰钉子。我真的有点不想去。可我又怕爸爸为这点小事真的生气。为了爸爸,我还是硬着头皮,到爸爸房里去了。
平时,我想到爸爸房里去,都是爸爸叫我我才去。或是我先让人告诉爸爸一声,说我想见见爸爸,我想他了。得到允许后,我才能进爸爸的房间。这次是江青让我去,我才不得不去。我没有事先说一声得到爸爸的允许,就直接进去了。
“爸爸,您好!您……”我的话还没说完。
“哪个要你来的?”爸爸坐在沙发上生气地望着我问。
“是江青叫我来的。她说……”我望着爸爸说。
“她叫你来干什么?”爸爸的气还没消。
“走。你跟我走!”爸爸说着就站起来了。
我再没说话。赶忙帮着爸爸把棉大衣穿上,把帽子递到爸爸手里。爸爸戴好帽子后一回头顺手又把那条长长的灰色围巾拿来,折叠一下,用左边手一撑,右边手一套,左手一拽,套好围巾,拉住我的手就往外走。
我不知道爸爸要我跟他干什么去。我不问,也不敢问。因为此时,爸爸的气还未消呢。
爸爸拉着我的手,我们父女俩并排走出院子,漫步在南海的岸边上。雪在我们俩脚下发出声响。我使劲儿迈开大步跟着爸爸走着,走着,两个人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你看,我穿着毛衣、毛裤,又穿着棉大衣,冷吗?还做什么衣服!你莫听她的。”
“莫要把自己搞得那么富嘛!能吃饱、能穿暖就满不错了嘛!莫搞特殊!”
瞧,我还没说一句话,爸爸就已经知道江青搬我到他房间的目的了。我知道,爸爸还是不同意做背心。也就没有再劝说他。
我陪着爸爸慢慢地走着,我俩站住脚,望着北海的白塔;看着北海中的一片白雪;再看看眼前南海中那白莹莹的雪,心里觉得那么清、那么静!
我抬头看看爸爸,爸爸凝视着这洁白的雪海,长长地舒了口气。我知道,爸爸喜欢雪,望着这茫茫雪海,心里舒畅了,心情也好了。当然,此刻爸爸的气儿也消了。
“爸爸,他们还在……”我回头看见卫士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就对爸爸说。
“走。我们该打道回府了!”爸爸说着,拉起我的手,笑着冲卫士们走去。
我知道了,爸爸的气全消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我的娇娃受冻了。”爸爸说着伸出右臂把我揽在他的怀里。
这时,我真的感到一股暖流流淌在我的心头。虽然,我未穿大衣就跟着爸爸在外边“冻”了一段时间,确实是感到有点冷了。但我的心头却是热乎乎的。因为我为爸爸做了我当女儿该做的事情。
天再冷,我的心里也是热的,这父女的亲情,永远暖着我的心!
爸爸搬进中南海办公以后,我看到办公室和休息的东屋里,都摆着许多花。我们就常常悄悄地轻手轻脚地跑到花盆跟前,闻闻这盆花,摸摸那株花。菊香书屋变了,变成了一个百花盛开、争奇斗艳的小花园。有时,偷偷捏个小花叶,小心翼翼地放在书里夹起来,觉得挺有意思。
可没过多久,这些花都没了,都被搬走了。一问警卫才知道:是爸爸让他们搬走的。爸爸说:我的住处不要摆这么多的花,有几盆就够了。以后工人、农民的代表来了,干部来了,看到我这里摆这么多花,要是都向我学,回去也都摆弄起花来,还哪有心思干工作。这种风气不好,不可长。
所以,从那以后,我们家的院子里,只摆了两盆棕树,两盆无花果,除此以外再也没有摆过其他的。
再后来,南边房前的小花园,也改成了小菜园,由警卫人员和我们一起劳动,种上了黄瓜、辣椒和各种应季的青菜。我们也就只能从这些不同的蔬菜品种中看到各色各样的不起眼的小花了。
爸爸不光是在衣着上不讲究,就是在饮食上,也不是个挑剔的人。
日常生活中,爸爸总爱吃点小菜,辣椒是绝对不可少的,再就是酱菜、腐乳以及青菜为主的几个炒菜,再常吃的就是大家时时提到的红烧肉。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特殊的爱好。爸爸这个人干起事来是很专一的,尤其是读书时更是如此。所以,那些鸡呀、鱼呀吃起来太费事,又要分心,不像红烧肉那么方便,夹一块送进嘴里便吃,没有什么需要小心的,也用不着吐骨剔刺的。
爸爸的这种习惯,也是在那漫长的战争年代养成的。战争年代无暇去琢磨吃喝。那时节,那环境,那形势,那情况,只要能填饱肚子,饿不着,什么东西不吃啊,哪还有心思去挑肥拣瘦啊!
1927年11月间,在江西宁冈县茅坪。一天,爸爸由住地洋桥湖去和农民自卫军的同志们相会,到时,正遇上他们吃饭,见到他们碗里盛的都是从山里采来的野菜。这时,有人说:“这么苦的野菜怎么能吃得下去呀?”爸爸闻声,走进伙房。炊事员对爸爸说:“这里下霜很久了,所有的野菜都被冻得枯黄了,只剩下这一种了,这种野菜是比别的菜要苦得多……”
爸爸听着,拿起碗盛上野菜与大家同吃起来。边吃边对大家说:“这菜是苦,可它很有营养。我们能够吃下这种苦,日后就能战胜更多的苦,我可是要多吃哩!”
1938年春季,抗日根据地正处于困难时期。一天,爸爸外出回来,走到延河滩,发现了一种长着圆圆叶子的小草,就对警卫员说:“这是一种能吃的野菜。搞点回去炒炒吃,就少炒一个别的菜。”
1949年进城以后,爸爸依然保持着这种简朴的生活习惯。什么山珍海味,爸爸从来不去问津。爸爸的饮食中,比战争年代多见的是增加了鱼。
爸爸特别讨厌宴会,更反对那种大吃大喝的作风。在不得已而设宴时,爸爸总是一再指示,再三叮嘱:不能总是山珍海味,既浪费又不实惠。并一再对身边工作人员说:“我们活在世界上,不是为吃世界,是为改造世界。”
尽管医生多次规劝,爸爸的饮食习惯却一直未变。每当提起要爸爸注意营养、改善生活,爸爸总是摇摇头,津津有味地吃着二米饭(大米、小米合做)说:“要是全国人民都能吃上我这样的饭菜,那就很不错了。”
1960年,国民经济困难时期,爸爸对工作人员讲:“我不吃猪肉,也不吃鸡。用猪肉和鸡出口换机器。我呢,有米饭、青菜、盐和油就够了。”
过不久,爸爸又给自己规定新的方案:“不吃荤菜,只吃米饭和青菜。”
当工作人员劝爸爸要增加营养、改善伙食时,爸爸深情地对他们说:“全国人民都这样,我一个人吃了也不舒服啊!”
为了保证爸爸的健康,工作人员只好增大素菜的量。就这样,爸爸还是不让,每顿只按爸爸的指示,只炒一个青菜,两样小菜,还是照样吃“二米饭”。
卫士长李银桥同志提起这段往事时,总是忘不了他与爸爸的那段对话。一天,他帮爸爸做睡前按摩时,他发现爸爸的脚脖一按就是一个坑,而且很长时间起不来。这是明显地缺乏营养而造成的浮肿。他对爸爸说:“主席,你看,这是缺营养……”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爸爸却接过话茬说:“脚脖子都长得胖了,你还说我缺营养。我看是营养过剩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