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那令人恋念的西园,那关于母亲与野百合的美丽故事,还像幻影般时常在梦里闪回。
其实野百合并不是什么名贵的花,你若伏夏时来到乡村,无论到谁家都能瞅见它那矮矮壮壮的影子。在乡间的农家小院里,哪怕墙角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它也能极茁壮地生长起来,给农家艰辛苦涩的生活增添些许温馨和馥香。当人们劳作之后收工回家或拾掇家务疲劳之余,猛抬头看见几株手植的花儿茂盛地开着,这何尝不是一种最好的享受?
但直到如今我都认为母亲是最酷爱此花的人。她每年都要种很多。闲暇时,母亲就在西园里松土、浇灌,有时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那里久久地凝望。母亲曾对我说过:“野百合是天下最好的花,它只在不显眼的地方生长,一开就开出一丛丛好看的花来,看着它,心里就提着一股劲儿,咱过日子就像这花落花开,总不能丢下的是那个盼头儿!”现在想来,母亲有着一颗热爱生活,向往美好的心哪!
每天黄昏,我家西园里的野百合花正疯狂地开着。在燃放柴草散放出的灰香味里又掺进一股清幽幽的异香。做好晚饭的母亲冲着巷子扯着嗓子,一遍一遍喊我的名字,直到看见我幼小的身影出现在巷口。至今想来,那情景仍历历在目,那声音仍萦回在耳边。
我的母亲,身材不很高大,但也说不上矮;模样不算漂亮,但也绝不难看,她只是普通平常的样子而已。但在她的举手投足间总让我感到是那么慈爱可亲!她是天下最质朴善良、任劳任怨的母亲。
我的父亲在外教书,不常回家,生活的重担全压在母亲肩上。责任制后,我家分到七八亩地,全靠母亲一人劳动。因为买不起柴油机,总是母亲四处求人,租赁别人的。用完后,母亲除按钟头给人家钱,再多留一些柴油在里面,宁愿自己吃亏,以便下次好向人家张口。母亲就凭了质朴和善良的为人,勤劳好强的性格,使我家的日子一点也没落在别人后面。
两年后,我家不仅买了一台柴油机,置办齐了农具,还盖起了一座新屋。新屋落成那天,左邻右舍都跑来看,没有一个不赞叹的。都说:“没想到你一个妇道人家,也能盖起这么好的新屋”。那些天,母亲整日往西园跑,给野百合浇水,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呵!母亲,不管碰上顺心事或受了委屈你总是在野百合旁一呆就是半天,那时候,我默默依偎在你身旁,在我小小心灵里已隐隐地感到:野百合牵着我的心,系着你的喜怒哀乐,是你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
正当我家的日子越来越宽裕时,厄运却不幸降临在我们头上。母亲终因积劳成疾,病倒了。因医治不力,半年后离我们而去。
母亲去后的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坐在西园的矮墙上,失神的目光久久凝视着那一片野百合花。
西园依旧。野百合依旧。
只有我的母亲再也呼唤不回来了!我的心里一阵凄恻,眼泪止不住地涌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