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书作序,自古有之。一篇好的序言,就是一篇好文章。不论是序自己之书还是序他人之书,都应见出作序者的人格、气质、思想和见解。文字亦应自然、亲切、精炼、优美。通常是,一篇序言序一书,可也有例外,有几篇名序就曾一篇序言序二书,在文苑中留下一则则逸话。
钱钟书先生是大学者、大作家,被称之为文化昆仑。钱钟书的作品,皆是自己写序。1982年,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上海抗战时期文学丛书,准备收钱钟书的短篇小说集《人·兽·鬼》和散文集《写在人生边上》。这两册集子虽为重印之书,出版社也希望钱先生新写两篇序言。然而,钱钟书只写了一篇序言,一序序二书,题为《<人·兽·鬼>和<写在人生边上>重印序》。如此,这一篇序言印在了两本书上。钱先生非常谦虚,他在序言的结尾处写道:“两本小书也值不得各有一序,这篇就一当两用吧。”他的作法是一篇序言序自己的两本书。
在现当代文学史上,一序序二书,并非是钱钟书先生开先河。早在1931年,周作人就为废名的《枣》和《桥》两本小说集合写过一篇序言。周作人是废名的老师,他们之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废名几部作品的序跋都是周作人所写的。废名的短篇小说集《枣》和长篇小说《桥》要出版时,问序于周作人,周作人为这两部书合写了一篇序。序文开头说:“最初废名君的《竹林的故事》刊行的时候,我写过一篇序,随后《桃园》出版,我又给他写了一篇跋。现在《枣》和《桥》两部书又要印好了,我觉得似乎不得不再写一篇小文……又因为太懒,所以只预备写一篇短序,给两部书去合用罢了。”这篇短序,写得很美,道出了废名的艺术追求,也见周作人自家的文章风格。废名是现代文学史上有着独特风格和文体的作家,周作人的序言,有助于读者理解废名的艺术美。周作人的序言是一篇序言序废名的两部书,那么有没有一篇序言序不同的两位作者的两部书呢?
有的,这就是1994年陈原先生写的一篇给谷林的《书边杂写》和施康强的《都市的茶客》两本书合用的序言。谷林是陈原的熟人,施康强和陈原并没见过面。文丛的编者脉望女士请陈原为这两本书各写一序,而陈原却写一序让两书用。陈原论说谷林:“谷林是书迷。书迷者,仿佛是为书而生,为书而死,为书而受难的天下第一号傻瓜……他从所迷恋的书中得到了一种高尚的情操,一种向上的理想,一种人生的乐趣,一种奉献的品格。”他论说施康强则就文论文:“给你展现的不是茶和书,或者说是本质上不是茶和书,而是古人、今人、文人、武人、男人、女人、好人、坏人……同谷林的小品一样隽永……”至于说怎能用一篇序言序两位不同作者的两部书呢?陈原先生说:“能。这年头有什么不能?这篇不就是?”“这年头有什么不能?”这句话,道出老先生的难以言传的复杂感情,让读者想起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