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末,法布尔从百里香恣生的荒石园中捧出巨著《昆虫记》,而今一个多世纪过去了,《昆虫记》却依然散发着神奇的魅力。
法布尔引人入胜的优美文笔,亲切而又令人神往,一旦你真正走进他那奇异的昆虫世界,便会发现没哪个昆虫学家有他那么高的文学修养,没哪个文学家有他那么高的昆虫学造诣,他将科学与文学完美地结合到了一起。其不可替代的价值在于,他不是视昆虫为单纯的实验品,而是尊重它们的生命,将它们当成亲人和朋友,把昆虫与人类以及人类的生活相联系,以人的性格和人类的生活去理解昆虫,于是这些生物也都具有人的灵性,人的性格,它们的活动也仿佛成了人类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法布尔那个时代,研究动物是蹲在实验室里做分类与解剖工作,鲜活、美丽的生命,被七零八落地肢解开来。法布尔最瞧不起这种研究。他说:“你们是把昆虫开膛破肚,而我是在它们活蹦乱跳的情况下进行研究;你们把昆虫变成一堆既可怖又可怜的东西,而我则使得人们喜欢它们;你们在酷刑室和碎尸场里工作,而我是在蔚蓝的天空下,在鸣蝉的歌声中观察;你们用试剂测试蜂房和原生质,而我却是研究本能和最高表现;你们探究死亡,而我却是探究生命。”他充满着同情与爱心,与昆虫对话,与它们絮语,他把研究当成了一种乐趣,从中去发现昆虫世界的诗意与美,然后用散文的形式和质朴的文字记录下来。作者还进一步从昆虫的生活中挖掘其内在意蕴,以物寓人,将人的世界与虫的世界融为一体,有的表现出深刻哲理,有的表现出高尚的情趣,他将人文精神融入科学著作,从中寄托着作者的志趣和理想,内涵深厚,意味隽永。
法布尔把昆虫描写得那么真切、美丽、动人,活灵活现,来之于长期对昆虫生活精细的观察与研究,准确地掌握了他所描写的事物的典型特征。为了昆虫学研究,法布尔一生都在贫困中挣扎;都在与傲慢偏见作斗争,但他一点也不感到孤独。因为他有那么多的昆虫朋友,拥有广阔的昆虫世界,因此他又比谁都富有。他把大自然当成了自己的实验室。葡萄架下,荆棘丛中,田野里,山坡上,他顶着地中海沿岸强烈的阳光和蚊虫叮咬,一蹲就是一天。没有设备,他就用家里的瓶瓶罐罐造一个昆虫园,邀请蝎子、金龟子、蜣螂同居一室,他把自己的家变成了“虫宅”。一个靠自学成才的中学教师,长期坚持业余研究,既不能成名,也不能发家致富,更没人强迫他去这样做,却穷毕生精力,废寝忘食,不消遣,不出门,不知时间,不知疲倦,不知艰苦,不知享乐,数十年如一日地坚持,源于他自小就萌生的对昆虫世界的好奇心与深深的挚爱,源于他对科学与真理那种近于殉道者般的献身精神。
法布尔的童年是在乡间度过的,大自然的美深深地吸引了他。他热衷于将山楂树当床,将鳃角金龟放在山楂小床上喂养,他想知道为什么鳃角金龟穿着栗底白点的衣裳;夏日的夜晚他匍匐在荆棘丛旁,伺机逮住田野的歌手,他想知道是谁在荆棘丛里微微鸣唱。昆虫世界是那么奇妙莫测,童年的法布尔总是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警觉地注视着虫儿和花草,好奇心唤起了他探求昆虫世界真相的欲望。这种欲望一发而不可收,而且至死不渝。
在我国,自上世纪初周氏兄弟起,几代文化人为推介《昆虫记》便不遗余力,但直到新世纪伊始,才终于有了译自法文本的《昆虫记》全译本。它的出版,对唤起人们关爱大自然,关爱生命,建设和谐优美的生态、人文环境,将产生积极的意义和深远的影响,实在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