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还小,狗子叔常领我去钓鱼。狗子叔属狗,以懂狗出名。
古城东部的河边,有野池有鱼塘。那里碧波荡漾,似仙、似梦。
狗子叔有时把钩放入鱼塘,这时我就得机警地充当“哨兵”,以防被公社“群专队”发现。
后来“群专队”有了条狼狗,群专队长就常牵着狗到处巡逻,我们就和他们打起“游击”。
那狼狗很爱吃活鱼,像猫似的。可它又抓不到鱼,于是群专队长就让狗子叔给狗喂活鱼。狗子叔便极大方地给狗吃,还亲热地拍狗脸。但等群专队长和狗一走,狗子叔就骂队长该打,狼狗该杀。
有次给狗喂完鱼,狗子叔又亲热地拍狗脸。可拍着拍着他愣住了,双眼直盯着狗脸看。连狗和队长走了也浑然不知。
我就问这狗是不是条好狗。狗子叔方猛醒过来,说是好狗。
初冬的一个清早,“群专队”发现狼狗没了,就急火火地到处搜寻。而狗子叔仍领我去钓鱼。
我们还未走到河边,群专队长就率数名群专队员追上来抓走了狗子叔。那狗被狗子叔杀了——有人看见并报了案。
狗子叔为此被押去修了一冬天水库,且背着“破坏无产阶级专政”的罪名。
多年之后,狗子叔开了家“狗子狗肉馆”。如今,他的“狗子狗肉”早已远近闻名,人也富得光亮。
我这时在干“公家”的事,并时常有文章上报刊,自然成为狗子叔的“座上客”。狗子叔有时就拉我陪他喝几杯。于是狗子叔在一次喝多了酒之后,就滔滔地念起发财经,说光凭卖狗肉利薄,得有“绝活”,得认识长“狗宝”的狗。说他经常与别人出一样的钱买条狗,就可多得个“狗宝”,卖给古城的一位老中医,狗肉便是白捡,因那老中医的祖传秘方中少不了“狗宝”。
他这一嚷,使我想起了当年“群专队”的那条狼狗。
我提及此事,狗子叔的酒就醒了。
最后,他总算承认:是从那条狼狗的身上取了个罕见的大“狗宝”。接着他苦笑道:“还是不划算,那个冬天在水库可把我给累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