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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悔的岁月

2001-09-21 来源:生活时报 浦代英 著 我有话说

三姐妹1936年冬于北平(自左至右:雷迅、卓琳、浦代英)


卓琳三姐妹的故事

姐姐浦代英(作者),大妹浦云英(雷迅),小妹浦琼英(卓琳,后来成为邓小平夫人),走出云南巨贾家庭,走向了革命……

华夏出版社出版的这本书记载了这些岁月……

北伐战争与解甲归田

顾品珍入主云南以后,唐继尧的旧部姜锡清由会泽逃入宣威。8月,越成梁、朱赓良、范石生奉命对姜锡清进行围剿。姜锡清逃脱后,赵成梁和朱赓良被调回昆明,范石生留镇曲靖。

范石生,字小泉,云南河西(今通海)人,生于1887年。据说他中过秀才,读过师范,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小学校长。1909年,他考入云南讲武堂,与朱德一起学习过军事。1911年,已经进入军界的范石生和唐继尧一起参加了蔡锷领导的重九起义。1917年,唐继尧成立靖国军,范石生担任了第一军参谋长。后来,由于不满唐继尧的专横武断,他一气之下辞职归田了。顾品珍将唐继尧逐出云南以后,范石生又重新出山,驻防曲靖。

历史就在不经意之中为我父亲提供了一个契机。

当时,宣威在曲靖辖区之内,范石生驻防曲靖防区包括宣威。我父亲负责的兵站一直在为护国军、靖国军讨逆提供着卓有成效的服务,对此,范石生早有了解。范石生驻守曲靖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力邀我父亲像以往那样继续主持兵站,为国民革命戮力同心。

父亲从自己的切身经历中深切认识到了社会的黑暗腐朽,认识到单纯靠实业是救不了中国的,因此,他从本能上就极为赞同孙中山的主张,希望孙中山领导的这场革命能够成功,能够救国民于水火之中。他对于辛亥革命胜利以后出现的种种复辟行为,对那些割据的军阀深恶痛绝。他希望孙中山能很快平定局面,完成大业。正因为如此,他才把兵站的工作看得那么重要,哪怕呕心沥血,放下自己的生意,也要把兵站的工作做好。

由于彼此互相尊重,兴趣又相投,范石生和我父亲结下了不解之缘。多年以后,我家在昆明毡子街的寓所一直都悬挂着他为我父亲题的对联。甚至在他辞职赋闲、落魄昆明的时候,在他被人拦路枪杀、抛尸街头以后,这副对联仍然在我家的第二道大门上悬挂着。这副对联这样写着:宛水榕峰,形势秀雄;挺生能人,有如在公。落款是:范石生题,陈荣昌书。

综上所述,我们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几年以后我父亲能够抛家舍业,毅然从戎,追随范石生去进行北伐了。

1921年10月,刚刚在广州就任中华民国政府临时大总统的孙中山,为了肃清中国大地上的割据军阀,为了把被军阀控制的北京政府推翻,发起了著名的北伐运动。远在云南的顾品珍积极响应,被孙中山委任为北伐军滇军总司令。顾品珍在组建滇军北伐时,委任范石生为北伐第一路军司令,杨秦如为北伐第二路军司令,金汉鼎为北伐第三路军司令。

正在此时,已被逐出云南的唐继尧又从香港反扑回来,拖住了滇军北伐的手脚。在惨烈的战斗中,顾品珍在滇南战死,唐继尧重新入主云南。

顾品珍阵亡以后,他的部下分两路从云南撤出:一路由朱德率领经楚雄进入四川;另一路由北伐军滇军副总司令张开儒和先遣军司令范石生率领,退至宣威。

张、范率领的部队在宣威只停了两天,但父亲作为兵站的负责人,以罕见的速度完成了部队急需的粮秣调购工作,保证了大军的如期行进。

张、范二位将军认为我父亲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就婉劝他留在军内,共举大业。父亲爽快地答应了。

父亲匆匆忙忙把公司业务向我的三叔、四叔交待了一下,就跟着张、范的部队东行,来到了贵州盘县。部队在这里一边整编,一边电告孙中山,表示仍愿为北伐前驱。

他们原打算完成整编以后先赴广西桂林,与孙中山设在那里的北伐大本营汇合,再根据孙中山的命令确立北伐路线。没想到正在这时孙中山来电,要求他们火速驰援广州:陈炯明叛变了!

滇军日夜兼程,直奔羊城。

这时,张开儒已将全军编为五个旅:第一旅旅长杨池生,第三旅旅长杨希闵,第四旅旅长杨如轩,第八旅旅长范石生,第九旅旅长蒋光亮。鉴于我父亲过去在兵站的出色工作,张开儒任命他为旅粤滇军军需处处长。

在这里,我们还要简单说一下陈炯明,这是一个在中国近代史上很有名的人物,之所以有名,就是他的背叛革命。

陈炯明是广东海丰人,清末秀才,1909年加入中国同盟会,曾经参加过广州起义。辛亥革命以后,他但任过广东副都督、代理都督等职。1917年,由于参加护法运动,他被孙中山任命为援闽粤军总司令。1921年5月,孙中山当选为非常大总统后,陈炯明竭力阻挠,反对其就职。对于孙中山北伐的主张,他也竭力反对,鼓吹“联省自治”,并暗中联络南北的军阀,组织反革命联盟,妄图把孙中山挤出广州,独霸广东。

第二年的5月下旬,陈炯明在广州阴谋发动叛乱。当时孙中山还在韶关部署指挥北伐事宜,听到消息,于6月1日急忙返回广州控制局势,但局势已经无法控制了。6月16日,陈炯明的部队包围了总统府,并公然炮击位于观音山的孙中山住所粤秀楼,企图谋害孙中山。

孙中山侥幸脱险,率永丰、永翔、楚豫等战舰集中于黄埔港,同时电令入赣部队回师平叛。陈炯明的背叛行动得到了帝国主义和直系军阀的支持,北伐军处于腹背受敌、给养不支的困难境地,被迫放弃广州,向湘赣边界撤退。

孙中山在黄浦江上指挥舰队坚持了50多天,望援军不至,只好于8月9日离舰赴沪。

此时,张开儒、范石生的部队正如同一股铁流向广东进发。

滇军素以善于长途奔袭、作战骁勇著称,这次入粤更是不负盛名,他们沿西江直下,一路势如破竹,年底即进入广东,和来自广西的桂军、本地的粤军一道,发动了围歼叛军的战斗。1923年1月,经过血战收复广州,平息了叛乱。

滇军进驻广州以后,马上派人到上海,迎接孙中山回粤主持大计。2月11日,孙中山抵达广州,当天就在广州设立了大元帅府,并下令嘉奖滇、桂、粤军及海军讨陈之功,对有功的将领分别颁授了军衔。

就是在这一次,我父亲被授予了一枚五等嘉禾勋章、少将军衔。

这就是我们家宣威祖居大门上“少将第”3个大字的由来。

滇军进入广州以后,杨希闵代替张开儒荣任中央直辖军滇军总司令,滇军被改编为3个军:第一军军长由杨希闵兼任,第二军军长范石生,第三军军长蒋光亮。我父亲仍负责军需供应,被任命为军需总局局长。

此时,我父亲的“大有恒”公司已经改名为“浦在廷兄弟食品罐头有限公司”,并在广州设立了分销机构,尽管由于战乱的影响,经营情况不算太好,但终究还是在维持着。现在我父亲到了广州,他除了做好军需供应的工作之外,还可以料理一下公司的业务。

新的政府一边忙于政权的巩固,一边大力鼓励发展民族工商业,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安抚百姓,使人民得到了休养生息,这一年秋天在广州举行的全国食品赛会,就是其中之一。

广州工商业发达,全国许多地方的商人都在这里设立了自己的办事机构和商号,所以,尽管局势不稳,举办这样一次赛会在组织上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果然,这次赛会云集了全国各地风味独特的食品,盛况空前。

我父亲非常兴奋地把凝结着他多年心血的“双猪牌”火腿拿到了展销会上,接受国人的评判。或许是因为宣威火腿的名声和内在质量,或许是出于对我父亲在滇军征战中做出的重要贡献的赞赏,上至大总统孙中山,下至驻粤各军的不少要员,都亲手题词,对宣威火腿大加褒奖。

历史进入到了1924年。

1924年在中国近代史上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年头,这一年的1月,孙中山领导的中国国民党在广州召开了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孙中山鉴于以往的失败教训,重新解释了三民主义,制定了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并改组了国民党。5月,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在广州市郊的黄埔岛上正式创办,这就是赫赫有名的黄埔军校。

那时候,我父亲对孙中山的革命主张是从心底里拥护的,他甚至下定了决心一生投身革命。他毅然把自己的第二个儿子浦承纲送进了黄埔军校学习。

然而,我父亲毕竟不是一个政治家,他也不是一个职业军人,他对于政治的险恶从一开始就缺少应有的估计。

孙中山1924年11月24日离开广州去北京后,被逐出广州的陈炯明在英帝国主义和北洋军阀的资助下,乘机反扑,自称救粤军总司令,妄图进犯广州。广东政府决定东征,讨阀陈炯明。在此过程中,担任东征左路军的滇军杨希闵和中路军的桂军刘震寰,却心怀鬼胎,在东江按兵不动,并于1925年4月从东江撤回,趁机占领了广州。

当时我父亲正在广州做着军需供应的工作,对于杨希闵背叛革命的行为极为不满。杨希闵觉察以后,马上以莫须有的贪污罪名对我父亲进行了审问。我父亲是坦荡的,他把所有的账目都拿出来,让他们进行检查。他们不可能一笔一笔地去核对账目:首先,他们没有时间,因为这时候黄埔学生军和范石生率领的一部分滇军正在回师广州,他们不知道能不能守住广州;其次,杨希闵也不需要核对账目,处理掉一两个人不需要那样复杂的手续。这样,父亲当即就被开除出了军队,并且被关押了起来。

父亲这时候才知道,所谓贪污不过是除掉他的一个借口,除了这个借口之外,一定还有其他的缘由。他不敢掉以轻心了——他估计此次将有生命的危险。

父亲的滇军军需总局局长的身份,对于他及时妥善地安排一些紧要的事情起了重要的作用:他委托看守他的兵士转告在广州料理生意的我二哥浦承统马上带我母亲和琼英离开广州,免得无辜受累。

我二哥接到信息以后,不敢耽搁,马上收拾了一些值钱的东西,带着我母亲和琼英离开了公司所在地,住到了一个无人知晓的朋友家中,但并没有离开广州———他怎么能够在这时候离开处在危难之中的父亲呢?他决心想尽一切办法把父亲营救出来。

就在我二哥他们离开公司的第二天,杨希闵派人来抄没了父亲的公司。当时如果二哥在这里的话,肯定是要吃一些苦头的。

杨希闵的叛乱很快就被平定了——参加东征的黄埔学生军和范石生等没有同杨希闵一起叛乱的滇军很快就攻克了广州。6月12日,杨稀闵仓惶出逃。

我父亲被解救了出来。

当他和我母亲、二哥、琼英又一次相聚的时候,大家都为父亲的死里逃生而庆幸。

父亲来到他苦心经营了十几个年头的公司时,这里已经一无所有,一夜之间,他变得一贫如洗了。

但是,我父亲是一个把一切都看得很开的人,他并没有为此而感到绝望。现在他想的是:下一步何去何从?

当然,他可以追随范石生,继续他的军旅生涯。可是,望着自己已不年轻的妻子和长大了的孩子,他忽然感觉到了他为这个家应尽的责任;还有,他现在才真正领悟到了什么叫做政治。在他看来,政治是不受任何道德约束的,它意味着背叛,意味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意味着阴谋与血腥……

经过痛苦的思索,我父亲选择了一个普通人选择的路:解甲归田,回到老家宣威去。

他疲惫了,他想好好地歇一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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