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的一块心病是，自己的藏书，在死后可能被不肖子孙变卖，从此流失。不止一个人在书上盖图章，规定子孙不得变卖，甚至在扉页上写下责卖书者不孝的文字。但是，说归说，流失照样流失。钱遵王《读书敏求记》有一则笔记说，明代藏书家赵清常死后，子孙把书全卖了。因此，埋葬着赵清常的武康山中，白天能听见鬼哭声。
纪晓岚比较想得开。他认为，在他去世之后，他所收藏的书法绘画、珍本图书、古董珍玩，能失散在他人手上，供文物鉴赏家们摩挲欣赏说：“这不就是当年纪晓岚收藏的东西吗？”也是佳话一段，又有什么值得怨恨的呢？
董曲江听了纪晓岚这番话后说：“可见你仍然有想留下名字的心理。我把这些玩物全当成茶余饭后消遣的东西。我死了，管它虫吃鼠咬，水浸土埋！所以我的图书从来不加印记，石砚不镌刻碑文。”
纪晓岚认为董曲江比自己超俗洒脱，我却不以为然。作为文化积累物，书籍文物，理应物尽其用，焉能任由它们毁灭？师友当中，如吴祖光、胡绳、方成，都先后把自己家藏的珍贵文物、书籍捐献出来，这就是一种很值得效法的做法。至于是不是在那上面盖图章、作记号，全是细枝末节。
写到这里，想到二千多年来、特别是近百年来又特别是30年前那一场场毁灭文物书籍的战乱，心头一阵抽紧。如果真的有鬼，那哭声该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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