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结户是对合住在一套房间内,共用厨房、卫生间的几户人家和单身的戏称。在缺房的单位十分普遍,也算是初级阶段的特色吧。
我住团结户的经历是从大学毕业住公司宿舍开始。那时公司宿舍都是三房一厅的套房,每个房间住两三人,我们三个财务部小姐住一间。那真是一段阳光灿烂的日子,每天晚上宿舍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置身其中摆脱了写字楼里的紧张忙碌气氛,冲淡了思乡的烦恼。那段时间生活中没有股票、麻将,大家永恒的话题就是时装、美容、小说、各人家乡趣闻和风土人情。吃食堂的人总是特别馋,无论谁收到家里寄来的食品都会在一天内被瓜分一空,实行彻底的共产主义。没有外援的日子里,大家就集资轮流买宵夜吃。但物极必反,没过几个月就有一大半人退出,去开展另外一项活动——减肥。最后剩下食量最大,又瘦骨嶙峋的秘书坚守阵地。每天晚上她边吃边欣赏我们的健美操“表演”,还不时指点偷懒的人。又累又馋的我们恨不得她立刻吃成肥婆,也加入我们的减肥行列。
结婚后我搬到先生的单身宿舍,由三人一间变成两人一间,依旧是团结户,长长的走廊两边是一间间简易房间。房门一关,有了一份自己的小天地,比原来多了一份居家的味道。初为人妇的我尽管厨艺欠佳,还是经常有单身同事来捧场,吃完后再留下看电视、聊天。那段时间家里宾客盈门,人流不断,俨然成了单身俱乐部。在一个高朋满座的夜晚,大家正聊得起劲,突然一单身小姐抱怨住在隔壁的小夫妻,经常半夜三更放一段音响,吵得人无法入睡,立刻令室内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没多久我们搬到条件较好的套房,三房一厅,还是团结户。我们和另外一对小夫妻一同搬进去,尽管卫生间、厨房共用,但两家都是文化人,谦谦君子,互相礼让,错开作息时间,相处十分融洽。平时互借油盐,相互关照,如同一家人。可惜好景不长,春节后回宿舍打开门顿时傻了眼:宽敞的客厅被隔成了一米宽的L形走廊,两个阳台堆满了纸箱、木柜和破铜烂铁,整个一个七十二家房客的写照。原来又搬进一对中年夫妇,还带着个十几岁的男孩,他们尴尬地打招呼:不好意思,东西太多,我们忙说“没关系”。慢慢地我们才发现公共场所越来越少,走路时不是头碰到墙上的袋子,就是脚踢到他们积攒待卖的瓶子,最后连大门后也堆满了东西,门只能开一半,须侧身而入,使用厨房、卫生间也增加了轮候的时间。接下来另两家人开始口角,起因不外是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最后发展到水火不容,上演全武行,正应了那句团结户不团结的老话。几个月后年轻夫妻分到新房,率先脱离苦海,我方才感到住团结户是件多么辛苦的事,能有自己的房子也成了我最大的愿望。
一年后单位分房,我们也分到一套,尽管房间不大,且是旧房,但彻底告别了团结户生涯。打开新房大门我深吸一口气: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有房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