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都市里不托钵的云游僧,身上的行囊是学生喜欢用的双肩背,包里通常是破书和新鲜的报纸杂志。都市里的游吟诗人酒吧是我偶然发现的地方,可惜那里的提琴和玻璃杯太高贵,与我的衣衫寒伧不很相称,楼上上演的关于圆明园的话剧票价抵得上一套体面的衣服,无聊得只好跟BARTENDER说,游吟诗人酒吧里应该有几本诗集。那里的GIRL BARTENDER听见我冒出几个英文单词,说50块钱一杯的咖啡你可以不喝,欢迎你天天来看这里的书,我真的喜欢架子上的PUNCH合集。我因为喜欢乔伊斯而对火车站旁的爱尔兰酒吧产生兴趣,想在里面找点都柏林的韵致,那里的爱尔兰客人还真多,主事的小伙子说一口漂亮的英语,我们谈得很开心,因为喜欢我的破书,干脆连酒钱都不要我的。
我喜欢在夜的都市里行走,沿着这座北方城市宽阔的巷子,巷子里劳作的人们并不因为夜的来临而停止劳作,我喜欢他们准备的大馅饺子和过油肉面。每当我失却饥饿的感觉时我便去人气甚旺的街巷里走走,那里6毛钱一个饼子足以让你流口水。你这时会感到包里文物级的破书其实并没有那样高的价值。在这里,这样的东西只好用来盖酱菜坛子,人饥饿难当时惟饼子马首是瞻。所以,我家的稀有书籍也只能赢得两声稀有,并不见有人艳羡。多病所需惟药物,长饿只看见吃食。发了财的人花许多钱在消费品上,实际也是饥饿恐惧的延续,没吃饱的表现。或者说,写意消费的人少,所以羡慕写意消费的人多。看样子,我的宝贝书增值难了。
如今,真去大草原或蛮荒之地去云游需要勇气。我缺少这样的勇气,只好在都市云游。同好邻里的社交少了,只好去咖啡馆社交,还美其名曰市民社会。好在我们的步行商业街三六九等的去处都有,你并不用担心兜里没钱。你可以买上一杯廉价的咖啡,在那里坐上一天,只要你有闲暇,不愁出不来天才的诗人的,《上海宝贝》里的美女作家就是在咖啡馆里写出来的,你也不妨试试运气。我是没指望了,因为我喜欢背着包云游,去淘破书,去看西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