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横着,河水无声无息地流淌,像身边的岁月,寂无声息。村人叫河为络麻杆儿,形容小河的瘦长、小河的直白。这河水瘦小、直长地流着,流得像村人的心。
络麻上结着两朵络麻花。这两朵花就是河南河北的小村子,十来户人家一小村,十来户人家又一小村,零散地落在小河两边。同喝一条小河水的两村人家,欢喜结亲家。隔着河就成了“远亲”,过河便是走亲戚。
小河边的高音喇叭,一天响三回,说的都是国话,却没几人能听懂。一只喇叭响着两边的村子,热热闹闹的,挺喜气。电影队来放电影,几个月才有一回,这是村子里最热闹的事了,比过年还让大人小孩激动。
放电影的地方就在小河边,河南放电影了,河北的也来看,但不过河,就在对岸坐看幕布的背面;河北放电影了,河南的也是如此。放电影的老兄觉得一场电影两村人都看,何必放两次呢?但小村人不同意,结果吵到了镇上。一场电影,小村人就爱正正反反地看上两遍,印象深,影响也深。
放过《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村妇们相骂走来,这个骂你个妖怪,那个就毫不客气地还一句,你个白骨精。就连村里的小孩儿,在放过《南征北战》之后,两厢玩得不开心,一个说你爹和你娘扯被头,南征北战肉搏战;另一个忙还他,你爹和你娘才扯被头,才南征北战肉搏战!电影可以说是小村的外文化了,小村人善于玩味和吸收,但一经小村人玩味和吸收,就土了,就变味了。
高音喇叭和电影算是小村最重要的娱乐了,除此之外,就是逢年过节走亲家。小村的岁月就这样清清淡淡地流淌着,小村人就这样清清洌洌地过着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