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秋，出身农家的苏步青怀揣恩师资助的200块大洋留学日本。在东京高等学校三年，他年年都拿第一。
1927年，东北帝国大学数学系聘请正在攻读研究生的苏步青担任代数课讲师，从而他成为该校历史上第一个兼任过讲师的外国留学生。1928年春，苏步青又在一般曲面研究中发现了四次（三阶）代数锥面。这一在国际数学界引起很大反响的成果被人称为“苏锥面”。到1931年初，苏步青已有41篇仿射微分几何和有关方面的研究论文出现在日本、美国和意大利等国的数学刊物上。
东北帝国大学松本教授的女儿松本米子才貌出众，还弹得一手出色的古筝，是该校众多大学生追求的对象，而能获得松本小姐青眯的则是品学兼优的苏步青。
婚后一年，苏步青和米子夫人有了第一个女儿。这时，苏步青已是日本乃至国际数学界榜上有名的人物，松本一家都希望他留在日本工作，东北帝国大学也向他发出聘书，苏步青却不这样打算。出国之前，他就立志学成归国，在故乡建设一流的数学系。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当他把心事向夫人和盘托出后，得到了夫人充分的理解和支持。
“我也到中国去。你爱中国，我也爱中国。”夫人坚定地说。
回国后，苏步青面对的实际情况却令他十分尴尬：浙江大学的条件，远比他想象的要差得多，聘书上写明的月薪大洋300元，已与以前的薪水相去甚远，但想不到：由于学校经费无着，他竟连续4个月没拿到1分钱！
此时他已有了两个孩子，谋生问题成了头等重要的问题。他思来想去，似乎只剩下一条路：回到日本去。
听到风声，浙大校长邵裴子连夜敲开了苏步青的房门。
“我听说，苏先生准备重归日本……”邵校长问话时脸涨得通红。
“这实在是面临诸多困难，事出无奈，确有此想法……”苏步青回答时脸也涨得通红。
“不能回去！你是我们的宝贝……”邵校长情急之中，脱口而出。
“宝贝”二字使苏步青震惊，一时间如热流溢满全身。他激动得一个晚上没有睡好，最终决定留下来。士为知己者死啊！
几天以后，邵校长亲自为苏步青筹到1200块大洋，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
这一年夏天，苏步青回到日本接家眷。在松本家，他感到了重重的阻力。几乎所有的人都劝他别回中国去了。
苏步青知道，国内的条件确实无法跟日本相提并论，他把眼光投向了米子夫人。
“我爱你，我支持你回中国——”米子深情的目光说明了一切。
“八·一三”事变时，为躲避日寇飞机的轰炸，浙大决定搬迁。正忙于内迁事务的苏步青忽然收到日本东北帝国大学发来的聘请他回校任教的特急电报。国难当头，苏步青没心思理会此事。
没过几天，一个日本驻杭州领事馆的官员又找上门来对米子游说：“作为日本人，不知米子夫人是否愿意来领事馆内品尝自己家乡的饭菜？我们竭诚以待。”
“十分遗憾，我自下嫁苏君，已过惯了中国人的生活，吃惯了中国人的饭菜，譬如中国的皮蛋、绍兴的乳腐。”米子夫人不卑不亢，绵里藏针。
不久，一封来自仙台的特急电报又使苏步青一家进退两难：岳父松本教授病危！苏步青对米子说：“以目前的时局，想来你也理解，我是没有办法回仙台去了。还是你去吧，我留在自己的国家。”
苏步青万万没想到，夫人的回答竟是如此的果断：“我跟着你！”
结婚数十年，米子夫人全力以赴地相夫教子，直到1979年才第一次回到阔别43年的故乡。
苏步青今年已届百岁高寿。米子夫人因患多发性骨髓瘤，于1986年5月23日在上海辞世，终年81岁。1997年春，95岁高龄的苏步青深情地吟诵道：
人去瑶池竟渺然，空斋长夜思绵绵。
一生难得相依侣，百岁原无永聚筵。
（《文汇报》2001.9.22）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