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岁末,我放下手中的一切活,跑到文化用品商店精心挑选了28张贺年卡,我一口气写好了27张,就剩下一张了,实在写不下去了,因为我一想到“江天华”,我的手就发颤,十多年前的事又回来了。
十几年前,我刚从大学毕业分到单位,我这个全局惟一的本科毕业生一下就成了人才,江天华坚决要求将我分到他的科。我到了科里,他还真拿我当回事。两年后,我成了局里最年轻的副科长,可资格最老的江天华还是科长。
一个星期天,太阳暖洋洋的,我一得意就扛了根钓鱼竿,跑到我当时居住的县城旁边的一个池塘里垂钓。正要满载而归时,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几条壮汉,抓偷鱼的!
接下来的事就麻烦了,科里开批评帮助会,江天华极为痛心地问,你怎么会去偷鱼呢?我辩解,我去钓鱼,不是偷鱼。……我从没见江天华这么严肃认真过,只有认错。晚上闷坐在办公室里写检查,科里的小李子哭丧着脸进来说,他实在没想到,他刚好路过,看到我钓鱼玩,遇到江科长就随便说了一句。
什么?我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冲出办公室……
以后几年,总有人告诉我,说江天华悄悄地问,为啥他没有收到贺年卡,我曾几次冲动着想写一张给他,可每一次都被刺骨的寒气所驱散。
1999年又要过去了,当我翻着日历,忽然有种抑制不住的激动,难道我们真要跨越千年么!我没有再犹豫,用颤抖的手将第一张贺年卡写给了江天华。
两千年元旦的钟声终于敲响了,我接到了来自我原来居住县城的电话,是科里的一个同事打来的,互致问候后,我又特意问了一句,江天华现在好吗?同事说,他走了,是一个月前,心肌梗塞。
江天华终于没有走进新的千年,没有收到我寄出的贺卡……
(《微型小说选刊》2001年第2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