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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遇不可求的伴侣和知音 |
第一个在中国掀起健身热潮，被称为“中国健美第一人”的马华，因患白血病于2001年9月22日凌晨去世，年仅41岁。
马华与郭明杰结婚10年，10年来他们恩爱如初，相敬如宾。
马华的爱人郭明杰是马华健身俱乐部的总经理。笔者采访时，刚刚从墓地赶回来的他一脸落寞和痛苦。他坐下来疲惫地说：“我几乎每天都要去墓地探望她，和她聊天。”他的声音里充满悲哀，泪水在眼眶里闪动。
马华和郭明杰相识于1991年夏天。当时，马华在北京月坛健康城带领大家健身，郭明杰在一家外资企业做贸易部经理。一个偶然的机会，郭明杰陪一帮朋友一起去月坛健康城运动。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马华，她正在台上投入地带操。一身运动衣勾勒出她的魔鬼身材，优雅潇洒的动作美得如诗如歌！他被震撼了。
当时马华还没有扎马尾刷，一头咖啡色的浓发如波浪般披在肩头，象牙色的皮肤加上优美的身材，使她看起来很像法国女郎。她的五官很像混血儿，眼睛大而有神，眼窝稍微凹陷，鼻梁高高，嘴唇小巧而丰满。
此后，郭明杰就开始跟着马华跳健美操。后来，马华从月坛转移到首都体育馆，他又跟到首都体育馆。
一次，细心的郭明杰发现，马华手里的木梳子非常旧了，梳齿掉了几根。马华有一个习惯，只要有时间就梳头，所以手里老拿着那把破旧的木梳子。郭明杰在一次练操的间隙，走到台前指着马华手中的梳子说：“你真够朴素啊！”马华一愣，继而豪爽地大笑起来。
再去首都体育馆时，郭明杰带去了一套台湾产的梳子。那套梳子共两把，放在一个很精致的包装盒里。郭明杰把梳子递给马华时，马华惊叹地“啊”了一声，连连说：“真漂亮！真漂亮！谢谢你！”见马华这么高兴，郭明杰开心地笑了。
第二天郭明杰发现，马华手中拿的还是那把旧木梳。他犹豫了一下，走到她身边问：“马老师，你这把梳子是不是信物啊？”马华连连摇头：“不是啊！”“那你怎么舍不得换掉它呢？”马华明白了郭明杰的意思，笑着说：“那套梳子太漂亮了，我舍不得用。”尽管马华这么说，郭明杰还是突然想起，那套梳子是塑料的，梳头时会产生静电。
次日，郭明杰到商场精心挑选了两把木梳，一把和马华手中拿的一模一样，另一把也是木质的，但梳把是圆的。马华接过这两把木梳，惊叹他竟如此细心。她注视着郭明杰，好一会儿才感动地说：“谢谢。”她后来对一位好朋友说：“从来没有人注意到我的梳子该换了，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却注意到了。”
但马华并没有与郭明杰有更多的接触，她当时有男朋友，追求她的人又很多。而郭明杰不是喜欢张扬的人，他办事沉稳，很有分寸。于是，他们就像其他的教练和学员一样，每天亲切而平淡地打招呼。
也许是缘定三生吧，不久后的一天，一个巧合又将他们的距离拉近了。那天，郭明杰正在练健身器械，突然听到马华喊“乐乐”，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跑到马华面前。马华见郭明杰突然跑过来，有些莫名其妙，但她还是跟他寒暄了几句。郭明杰见马华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怔怔地问：“你刚才是叫我吗？”马华大吃一惊，说：“不是呀！我是叫我的外甥。怎么，你也叫乐乐？”郭明杰满脸通红，因为乐乐不是他的本名，是他们单位一位女孩给他起的绰号。马华迟疑地看着他，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不会真叫乐乐吧？”郭明杰见马华不信，指着一旁和他一起来的同事说：“我给你找个证人。”马华忍不住笑了：“怎么会这么巧！你还有什么名字？”郭明杰报出了他的英文名字马克，马华听了大笑起来，边笑边喊来她的姐姐，指着郭明杰道：“他叫乐乐，又叫马克！”姐姐一听也笑弯了腰。见郭明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马华勉强止住笑说：“我姐姐的孩子叫乐乐，我哥哥的孩子叫马克，这两个名字都是我给取的！”郭明杰一听也笑了。
那天晚上锻炼结束后，郭明杰走到马华身边，轻声问她吃过饭没有。马华抹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坦率地说：“还没有。”郭明杰心中暗喜，但表面上不动声色，继续有礼貌地问：“那你今晚有活动吗？”马华愣了一下说：“没有呀！”郭明杰于是发出了邀请，说想请马华一起出去吃顿便饭。马华惊愕地指指郭明杰，又指指自己说：“你是说请我吃饭？”他微笑着点头。马华稍一思索，说：“行，咱们走吧！”
当时，郭明杰骑的是一辆自行车。大伙见马华不坐来接她的奔驰，而跟着郭明杰走了，都戏说马华宁坐自行车，也不坐奔驰。
他们走出首都体育馆时，夜已深了，很多餐厅已经关门。郭明杰用自行车驮着马华到处找餐馆，终于发现西苑饭店还在营业。
那天晚上，郭明杰和马华聊得十分开心。她注视着他柔声说：“总有人请我吃饭，但还没有人单独请我一个人出来吃饭。”在她看来，郭明杰的举动与众不同，他关心的是她本人，而不是罩在她头上的光环。他们轻声地交谈着，不时地会心微笑。等想到看表时，竟然已是凌晨2时。
深夜的街头一片宁静温馨。坐着郭明杰自行车回家的马华心中一片安宁。到家门口时，大铁门已经锁了。郭明杰翻过围墙，喊醒看门人。马华对郭明杰粲然一笑，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门去。郭明杰伫立在如水的夜风中，凝视着她优美的背影，心中满是幸福，满是怅惘。
第二次邀请马华出来吃饭时，郭明杰选择了奥林匹克饭店。柔和的灯光下，二人隔桌相对坐定后，马华微笑着对郭明杰轻声说：“我有男朋友。”郭明杰平静地注视着她，温柔地笑笑说：“没关系，哪天你觉得咱们的关系不能再往前发展了，只要你喊声停，我就会立刻向后转。”马华开心地笑起来，他的话越发让她觉得他与众不同。
接下来有一件事让马华惊叹爱情是前生注定的。她收养了一只波斯猫，这只猫耳朵聋、性情凶，每当有邻居来马华家时，它就围着客人转来转去地观察，这时候客人一动也不能动，否则它就会疯狂地扑上去又抓又咬。可是，郭明杰第一次去马华家时，这只猫不但没有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而且竟然对他亲亲热热。马华瞪大美丽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波斯猫依偎着郭明杰，又惊又喜：也许上天在向我暗示着什么吧！
接下来，郭明杰出差去了重庆。从重庆回京后，他从机场直奔首都体育馆。赶到时，学员们都散去了，马华正往门外走。郭明杰气喘吁吁地迎上去，马华和郭明杰打了个招呼就风风火火地走了。他看到门外有一拨人在等着她，于是怔怔地伫在门口，望着路灯下马华坐的汽车绝尘而去，想想自己风尘仆仆地赶来就是为了见她，而她根本没有留意他，甚至没跟他多说一句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二天，郭明杰再次来到首都体育馆。马华见到他时突然想起这几天没见到他，问：“你这几天去哪儿了？”郭明杰深深地凝视着她：“我去重庆出差了，昨天刚回来。”马华吃惊地说：“啊！我想起来了，昨晚还见到你了。”郭明杰深情地看着她，幽幽一叹：“我是从机场直接来体育馆的……”马华抬眼看他，脸色十分柔和：“你怎么不早说呀？你要是说你从机场直接来找我，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你一个人撇在那儿呀！”郭明杰不禁笑了，说这没什么，但马华还是执意请他吃饭，说要弥补昨晚的失礼。
马华带郭明杰来到她一个朋友开的饭店。马华一出现，立刻被一群服务员包围了，大家叽叽喳喳地问她怎么瘦身、怎么营养等问题。马华整整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回答完小姐们的提问。等她回到座位时，发现郭明杰还是那么耐心地等着她。柔和的灯光下，看着他宁静而温柔的微笑，她心头一阵感动。
这一次，马华主动讲了她和男朋友的关系。她和他住在一个大院里，他们在一起是因为双方的家长希望他们能恋爱结婚。郭明杰默默地认真听着，既不评价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不久后的一天，郭明杰突然接到马华的传呼，要他火速赶到她家。原来那一夜，马华向男朋友提出分手，男朋友接受不了，要从马华住的11楼往下跳。郭明杰赶到时，马华的男朋友已经基本平静下来。马华脸色苍白，简短地对郭明杰说：“没事了，你先回去吧。”郭明杰离开时，像大哥哥一样，一再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劝劝对方。
郭明杰和马华再次见面时，两人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觉。郭明杰对马华说：“我思考了很多。”马华抬起长长的睫毛，惊奇地凝视他：“思考什么？”郭明杰笑道：“思考我是不是该结束独身。”马华抬头深情地看着他，笑得阳光灿烂：“现在有答案了吧？”
1992年1月15日，郭明杰和马华举行了简单的婚礼。他们都不是那种喜欢浮华与虚荣的人，所以没有通知任何朋友。婚礼上只有双方父母，大家坐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婚后的日子，马华和郭明杰都觉得非常幸福和谐，这也许得益于他们二人的互补型性格。马华是外向型的，热情开朗、活泼大方；郭明杰属于内向型，沉默少言，但细心体贴。
的确，郭明杰是最称职的丈夫。他做得一手好菜，马华爱吃的清蒸鱼、熏鸭等都是他的拿手好菜。事实上，马华一切生活用品大都是丈夫亲自买的——因为认识马华的人很多，她一到商场就会被大家围住，后来为节省马华的时间，总是郭明杰跑商场。替马华买东西的次数多了，他只要一出现，商场的导购小姐就知道郭明杰来买什么牌子的化妆品、什么牌子的香水。
1996年，马华因为皮肤过敏全身红肿。为了减轻马华的痛苦，郭明杰每天都细心地用药水帮她擦身子。当时天还很热，马华因为过敏不能吹风，更不能开空调。卧室里门窗紧闭，闷得人透不过气来。马华让郭明杰去另一间有空调的卧室睡，他却握住妻子的手，深情地说：“这儿虽然闷，但在你身边我心里舒服，如果去别的屋子我会睡不着的。”
私下里，马华称郭明杰为“妈妈”，称自己是他的娃娃。她说丈夫无微不至的爱像温暖舒适的大摇篮，她躺在里面无忧无虑，快快乐乐，活像幸福的娃娃。
虽然他们结婚接近10年，但仍然亲热得一如热恋中的情人。
马华婚后对郭明杰那么好，朋友也不理解，马华笑道：“女人可以打拼下一项事业，可是难以打拼下一份美满婚姻。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正因此我才万分珍视、细心呵护。”
当得知妻子患了白血病时，郭明杰整个人都傻了。他不敢相信，也不肯相信。他觉得心底深处一片凄凉绝望……
自从马华住进医院，郭明杰夜夜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不知怎么又忽然惊醒。马华入院后不久，郭明杰驾车就出了车祸。那天，他从医院出来，要到书店买一些关于血液病的书。车刚出医院，他就撞了人。那人的脚被压在车轮下，而当时的郭明杰脑子还想着病床上的妻子，既没有把车往前开，也没有往后倒。直到那人拼命地拍郭明杰的车，他才如梦初醒般将车往后倒。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再也不敢开车，因为他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为了更好地了解白血病，郭明杰把所能见到的血液病方面的书全都买来了。他抱着书仔细研读。后来，当郭明杰跟医生谈起马华的病情时，医生对他的见解万分惊奇：“原来你也是血液病专家呀！”
在马华住院的那段日子里，郭明杰经常到山上去，常常坐在山上苦思冥想，可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命运为什么会这么残酷地对待他们！他们相爱得那么深，他们本打算白头偕老、地老天荒地爱下去的啊！
9月22日凌晨，这位把健美运动带到中国，并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掀起健身热潮的天使停止了呼吸。
医生给马华取下氧气管并蒙上白布时，郭明杰还呆立在一旁。他不能相信妻子就这么离他而去了，他甚至还在想等一会儿她会像往常一样睁开眼睛冲他微笑……
爱妻火化之后，郭明杰为自己也准备了一个小骨灰盒，并在里边放了一把妻子的骨灰。他喃喃地说：“我们还会再续来生缘……”
（《家庭》2002年2月上半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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