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鼓书艺人》竟没有中文本。我很想翻译它,却没好意思开口。
当年在重庆,父辈们工作完毕,常在一起吃饭,老舍伯伯总要我坐在他的身旁,分吃他下酒的花生。因为我胖,伯伯打趣我,叫我“横姑娘”,还要编一个以我为主角的幽默童话。我曾将这段故事写过一篇小文,登在《十月》杂志上。
大概是老舍伯的在天之灵听到了我的心声,1973年的4月3日,我忽然收到舒伯母的一封信,说是人民文学出版社求萧乾试译《鼓书艺人》,萧乾婉辞拒绝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舒伯母说想你一定乐意翻译。不知你意下如何?
我大喜过望,立即动手译出前4章。舒伯母看后总体上觉得不错,只指出我几处不合北京习语和曲艺行话的地方。她马上拿去给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韦君宜看,得到韦君宜先生首肯,于是我翻译得更起劲了。舒伯母确实有深厚的文学功底和丰富的艺术经验,对曲艺界的人和事也相当熟悉。有关“开锣”的那一场戏,由于牵涉到许多曲艺方面的行话,我简直举笔艰难,全凭她指点。她家来往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凡来了曲艺界的人,她就询问大鼓书演唱方面的细节,从演唱词到门帘台帐,不厌其烦。《鼓书艺人》上有段《大西厢》,要从英文译过来,我找不到合适的词,难死了。老太太就趁艺人白风鸣来访之际,请他唱了一遍又一遍《大西厢》,逐字记下来给我。我走访了当年与老舍相熟的曲艺艺人,我甚至找到了《鼓书艺人》中小刘的原型,这得到了舒伯母的赞许。
我在翻译中用了少许北京土语,舒伯母认为不必,她说:“尽量写通俗口语为好。老舍解放后写东西就比较少北京土语了。虽然描写大鼓艺人用大白话,也不要太老年间的土语。现在出书还是给八十年代的人看,所以我的意思是用普普通通的北京话就可以了,更不要把现在时髦新名词加在里边。”
经过舒伯母的努力,人民文学出版社当年就出了单行本,上海的《收获》杂志也全文予以刊载,得到好评。如今《鼓书艺人》已收入《老舍全集》。(《人民日报·海外版》2002.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