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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拿STD一位性病医生的工作手记(上)

2002-12-05 来源:文摘报  我有话说
STD是什么

STD——1975年世界卫生组织通过的对“性传播性疾病”统一的简称。它的概念,远比我们通常指的“性病”范围广。STD按病原体分类,可分细菌性(如苍白螺旋体引起的梅毒)、病毒性(如人类乳头菌病毒引起的尖锐湿疣)和微生物(如衣原体和解尿支原体引起的非淋病性尿道炎)三种。STD的传染途径如何?——可分两大类:一、直接性接触传染途径。二、非性接触的间接传染途径,如血液(输血、注射血液制品,未消毒的注射器等)、皮肤粘膜、胚胎(母婴传播)、未消毒的生活用品(毛巾、脸盆、浴缸、浴池、马桶、内裤、牙刷、刮脸刀、被褥)等等。

我国性病发展的趋势如何?——严峻。解放初期,旧社会遗留给新中国的STD主要是梅毒,在性病中的比例占60%左右。为了清除污源,新中国政府对卖淫妇女进行集中收容、教养,不仅医治好她们的性病,而且教她们自食其力,重新做人。1964年,我国政府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国已经基本上消灭了性病!震惊了整个世界,传为佳话。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1979年我国再次报告梅毒病例后,性病病例数逐年递增,1993年到1999年,年均增长率为85%。2000年我国梅毒病例数为80181例,是1993年的40倍。2001年我国艾滋病病毒(HIV)携带者估计已超过85万人;这个数据与前年相比,增加了50%左右。中国预防医学科学院的戴志澄指出:性病已经跃居我国三大传染病之一。

作为泌尿科医生,我从事“捉拿STD”的战斗已有十多年。十多年来,我医治了成千上万的性病患者,感触颇多。我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虑,化成文字,与大家探讨。为了保密,对于某些姓名、地址、单位则用化名或省略。

纵欲,男人的悲哀

绝大多数卖淫嫖娼的人,都患有性病。越嫖,越卖,就像滚雪球,性病越滚越多。

据我的病例统计,男性性病患者中,大多数是长字辈(镇长、局长、院长、厂长、董事长)、经理、主任、私人老板、采购员、供销员、驾驶员、职员等。他们手中有权,有钱,部分就用在女人身上。玩女人的钱,有的掏自己的,有的掏公家的。玩出问题来了,就找医生。

1993年,有个年轻的驾驶员叫王亦彬,他尿道口流脓,一小便就痛,跑来医院找我。通过尿道分泌物涂片检验,在多形核白细胞内找到革兰氏染色阴性淋病双球菌。我对他说:“小王,你得了淋病。你一个人患病?有没有传染给别人?比如,老婆……”

“从广东刚回来,还没有回家。就是回家,我也会推说感冒,不做那事。”他露出狡猾的一笑。

“到广东玩女人?”

他东张西望,看看四周没有人,连忙关了诊室的门,轻轻地对我说:“我们公司去了四人:总经理,副总经理,办公室主任,我。来回我开车。我们到广东谈笔生意,随身带五万元,负责住,住高级宾馆;负责吃,吃高级餐厅;负责泡妞,总经理和副总泡洋妞,我和主任倒霉,只能泡中国妞。”

“泡妞都不好。你们得淋病,说不定总经理和副总得了艾滋病!赶快动员他们来看。”我严肃地对他说。

“好,我一定通知到。来不来,由他们!”他点了点头。

打着出差办公事的旗号,走东闯西,用公费嫖娼,如今已经不是什么新闻和秘密了。有的人还用公费考察的名义去嫖娼。某厂业务厂长钟世达在保证质量、扩展业务、打开销路上有一套。九十年代初,市里有关部门组织郊区先进的工厂、企业、公司的负责人赴泰国考察,一行二十多人,名单里有他。据他说,在泰国,同行中好多人都嫖了娼。他在“左邻右舍”的感染下,也嫖了娼。他说:“泰国的鸡,都有妓女证,进宾馆都要凭证上楼。妓女都随身携带避孕套,你若不戴,要加钱。你付了钱,她们还会给你住宿或乘车的发票,让你回去报销。这是我第一次。没有想到第一次就得了梅毒。”

有些人不但有钱,而且有权,有势,选“美女”可谓是百里挑一,却仍然得了性病。一个星期天,有个大亨的手下开奔驰轿车把我接到高级宾馆。据说,这位大亨黑白两道全通,有次到澳门赌博,一次就输了二百万,他还说:“毛毛雨。”在宾馆楼下的休息室里,我边喝咖啡,边等待,足足等了半小时。半小时后,三部轿车开来,那位大亨被一群保镖前呼后拥着朝大厅走来。我被他们带到三楼,据说,他们长年累月在宾馆包了四间房子。其中最好的一间是大亨住的。当然,大亨的别墅多着呢,这里只是其中的一处。

当我告诉他,他患了尖锐湿疣时,他愣住了,大惑不解地说:“别人选美女,是百里挑一;我选美女,是千里挑一。怎么左挑右挑,还是得了性病?你是不是诊断错了?”

我说:“错不了。不信,可以剪一块,做病理切片检查。”

“不用,不用!我信了。”他说。

城墙失火,殃及池鱼

有钱的男人,在外面沾花惹草,患了性病,往往会传染给自己的爱人和小孩。

有个外地打工仔,跑到上海,艰苦奋斗了几年,居然当上了财产颇丰的建筑装潢老板。有了钱,他开始嫖女人,染上了淋病。他为了省钱,也为了瞒着爱人,拒绝同步治疗,不给怀孕的妻子诊治。结果妻子生下了一个病婴——患性病的儿子。这是通过胚胎和血液传染的病例。

一些出差的人(如采购员、供销员、业务科长等),一些长期在外工作的人(如港澳台商在京津沪穗等地投资办厂的老板、公司驻外办事处人员等),如果意志不坚决,耐不住寂寞,在石榴裙的诱惑下,就容易步入嫖娼的歧途,从而染上性病。从海南省返回上海的采购员吴均可,不顾周围还有病人坐着,得意忘形地告诉我:“我出差十五天,泡了十五个鸡。一天一个,一次一百元,便宜!”

我顶了他一句:“是呀,你也便宜地得到了梅毒——杨梅疮!”

还有一种人并不富裕,却可免费嫖娼。例如,个别保安人员,个别打工仔等。这属于“揩油”之类。前者有包庇卖淫者的作用,后者多数出于同乡之情。这两种人我都见过,并给他们治疗过严重的性病。有个打工仔叫朱玉山,二十八岁,安徽人,在建筑工地干些砌砖头的活。他的未婚妻在上海市某纺织厂当合同工。还有三个月就要过年了,他和未婚妻约好过年办喜事。没有想到,他的尿道流脓,左侧睾丸肿大得像个鹅蛋,一碰就痛。他问我:“我怎么会得性病?”

“我正要问你呢!”我望着他,“你爱人有没有……”

“不会。她每年都被评为劳动模范,还是团支部宣传委员。”

“你有没有泡澡堂?有没有用别人的毛巾?”

“没有。我总是用自己的毛巾,总是淋浴。”

“那就奇怪了。”

“会不会发廊的同乡传染给我了?”

“你和她们……”

“嗯。”他讲述了自己的遭遇。有一个星期天,他上街理发,来到一家发廊,里面五个姑娘都是安徽同乡,其中两个还是他的家乡同村人。俗话说:“外地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他们讲起各自的情况,越谈越投机,相见恨晚。发廊旁的一间房也是她们租的,平日卷帘门拉下,就是姑娘们的“接待室”。在“接待室”里,他先后与这五个同乡人饮酒作乐,发生了关系。由于是同乡,姑娘们网开一面,每次都免费。免费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对未婚妻的背叛,外加性病。他说,未婚妻十分贤惠,十分能干,对他是一往情深,他感到自己良心的谴责,很对不起她。他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保密,叫我务必把他的病治好,不能传染给她。说到这里,他眼睛都红了,声音都哽咽了,最后叹声长气:“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女人,你何时能不出卖自己

在我看过的富裕的妇女性病患者中,不少人是妓女、情妇、二奶。她们把自己的肉体、容貌和歌舞才能当作赚钱的资本。她们自然成为性病的中介人或者一个重要源头,对性病的蔓延起着不可低估的推波助澜的作用。

嫖客要色,妓女要钱,臭味相投,各取所需。

有个貌似模特的坐台小姐叫陆曼丽,十四岁接客,十八岁已性病“硕果累累”。梅毒,非淋,淋病,尖锐湿疣,生殖器疱疹等,集诸病于一身。她的尖锐湿疣长得像乒乓球那么大,塞于她的阴道口,妨碍她进一步卖淫,才听人介绍,到我这里来看病。听一个玩过她的老板说,她文化程度极低,私人记账都用一横一竖来表示。那老板说,她的床前划有25个“正”,一个“正”代表五万元。换句话说,她至少有125万元,还不包括她已购买的二室一厅的房子。我给她治病时,她还忙着接手饥,嗲声嗲气地说:“我想死你了,你死到哪里去了?好的,我们在老时间、老地点碰头。”

“是你男朋友打来的?”待她打完手机,我问道。

“哪里来这么多男朋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她毫无表情地说,后来她看看我,又补充了一句,“你除外。”

“你对男人这么恨?”

“我浑身的性病,就是男人们传染给我的。为了报复,我照样接客,也把性病传染给所有的花花公子。”

有的年轻而漂亮的女孩子,竟成为年龄比她大一倍甚至两倍的老板的金丝鸟。有个金丝鸟章小姐,她害怕自己患了性病,托她的好友许玉娟小姐到我这里咨询。小许告诉我,香港的金老板在上海市的一个开发区买了幢别墅,把章小姐养着,每月给她五千元零用,还买了条毛茸茸的狮子狗陪伴她,雇了个保姆伺候她——实质上是监视她。章小姐和金老板足足相差四十岁。金老板平均半个月来一次,经常乘飞机飞来飞去,忙于谈生意。金老板不在家,章小姐是不能上街的。

许小姐问:“最近,章小姐白带增多,颜色白里带红,有腥臭味,不知道是不是性病?”

“章小姐整天关在家里,与外界没有接触,性病会从天上掉下来吗?要么那个金老板或者……究竟是不是,需要前来检查,取样化验,要有科学依据。”我回答道。

后来,金老板回上海,陪她到我处诊治。化验报告证实:章小姐患了淋病,金老板也患了淋病。金老板这才悄悄地向章小姐表示了歉意,说多喝了酒,误了事。

杜老板年纪四十岁,膝下只有一个农村老婆生的女儿。为了传宗接代,非养儿子不可,就包了一个外地打工妹。杜老板一米六九,人长得矮胖;那个打工妹叫高小霞,一米七,人长得中等偏上。杜老板买了一套房子,把高小霞养着。同居一年,高小霞给他养了个大胖儿子。杜老板每月给打工妹母子2500元。杜老板花心不改,到深圳出差,回来就性病发作,跑来找我,怕把性病传染给打工妹和儿子。经检查,杜老板果然得了性病,幸好他自知理亏,回来没有和高小霞过性生活,生活用具也和他们分开。我合理用药,很快治好了杜老板的病,我正告他:“你们已犯了重婚罪,你老婆完全有理由把你告上法庭。”

“我老婆说过:‘只要每月钞票不少,我不管你在外面做什么。’所以她不会告我。”杜老板如是说。

我先后到过青岛、萧山、广州等地出差,在宾馆下榻时,晚上就经常接到骚扰电话:“先生,您需要按摩吗?我愿为您服务。”“您寂寞吗?需要我为您特殊服务吗?”“丹教授,我知道卧室里只有您一个人,让我和您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吧。我现在就来了,请您把房门打开!”奇怪,她们连我的姓名、职称都知道!

有些妇女卖淫,并非出于自愿,而是被迫的。在上海,有一个四十开外的化工厂女工叫菜花,她竟被比她大三岁的丈夫朱阿狗逼迫着每晚上街卖淫。菜花悄悄向我哭诉,说她老公是个瘌痢头,瘌痢头撑伞——无法无天,是个赌徒。天天赌,月月赌,年年赌,一赌就输,输了就把家中值钱的东西卖掉。家里的东西卖得差不多了,就叫她卖淫抵赌债,由于她人老珠黄不值钱,卖淫一次仅得10元钱。卖淫后她已患淋病、非淋、尖锐湿疣等多种性病。当我开药开到500多元时,她竟懊恼地说:“你只一笔,我接客要接50多个人呀!损人不算,还伤财。我老公真是害人精!我再也不干了!”(《北京文学》2002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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