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93年9月一个秋高气爽的傍晚,我不知道是哪根筋动了,想起了徐帆。往北京人艺的四层打了一个电话,四层是人艺的集体宿舍,外地籍未婚的青年演员群居于此。电话设在楼道里,一般来说,那部电话永远都是占线,但那天刚好一打就通了,而且接电话的正是徐帆。
第二次见到徐帆是在一个多星期以后。
为了避免一对一的情况发生,我叫上了王朔陪我去人艺。我准备步子迈得再大点,关系搞得再近点。我知道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迅速把关系庸俗化。
下午5点来钟,我们走进了徐帆的宿舍。徐帆见到我们也不感到惊讶,态度不卑不亢。我说:晚上一起吃饭吧。她说:今天不行,我得去青艺看话剧去。我问:什么戏?她说:《火神与秋女》。我说:看那玩艺有什么劲啊?她说:跟你们吃饭有什么劲啊?再过半小时我就得走了。
这时我有点打退堂鼓了,趁徐帆出宿舍去水房,我对王朔说:咱俩自己吃吧。王朔说:你要听她,下回她也不见得去。叫她一起上车,路上不停车直接给拉饭馆去就完了,去向阳屯。
徐帆从水房回来,看我们还在屋里坐着,就说:你们还没走哪,我可得走了。
我们一起下楼。我对徐帆说:上车吧,我们先顺路把你送到青艺去。
汽车拐出人艺,经美术馆、五四大街,一路向西。徐帆说:青艺不是这么走。我说:我们就没打算去青艺。徐帆有点急了,说:你们怎么这样啊?这不是绑架吗?我命令你停车。我说:那是不可能的。徐帆:那我跳车。我加快车速,说:你跳吧。
徐帆见硬的不行,又变成商量的口气,哀求道:求求你们了,好哥哥们,让我去看戏吧。明天我请你们吃饭还不行吗?
说实话,我当时真的有点心软了,也怕玩笑开得太过火了不好收场。但我从后视镜里看见王朔表情泰然,又坚定了决不放弃的信念。心想,反正也得罪她了,要么一起吃饭,要么再也不见面了。
汽车一路向西,徐帆破口大骂。声称,就是到了地方,她也不会进去吃饭。到后来,车里安静了,没有人说话。汽车仍一路向西。我的心都差不多碎了的时候,汽车开进了向阳屯。我以为,车一停她就会摔上车门扬长而去。但事实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糟糕。车停了,王朔说:都到了就一起吃吧。徐帆想了想,跟我们一起走进饭馆。
事后我对徐帆说:当时我已经不知道是为什么了,就希望车能飞到向阳屯,然后你下车走人,好像这件事的目的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结局。
那天吃饭的印象在我的脑子里仅有一瞬间的工夫,只记得,坐下就端起了白酒,连干三碗向徐帆道歉,然后就晕了。
据王朔第二天告诉我,我醉了,回去的路上我一直躺在徐帆的腿上。我详细地向王朔打听,徐帆当时是什么表情?王朔笑着说:手一直托着你的脑袋。你吐了人家一身。人家没有烦你。此刻,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第二天晚上,我接到了徐帆的电话。她问我:好点了吗?我说:真不好意思,我正式向你道歉。她说:以后再也别那么喝了。脑子会喝坏了的。放下电话,我想,这就应该算关系不一般了。
这之后,我们差不多有一个月没有再见面。再次见到她是在首都机场。我们两人同时获得金鸡奖的提名,被邀前往广州参加在那里举行的电影节。
1999年9月19日上午九点,我与徐帆女士结为夫妻。婚后我称她为徐老师。(《今晚报》2003.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