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伟分到北京延庆县公安局千家店派出所当警察时,所长来接,在车上说,你睡会儿吧。他说我不困,过会儿他就迷糊着了。等他一觉醒来,发现吉普车仍在大山里跑着,还没到,这才明白所长的话,感叹竟有这么远——出了延庆县城,朝东北方向走70公里才到千家店!
我去采访时也实际体会了一遭。车行至六道河,所长介绍从这里开始是他们的管界。他指着对面高耸入云的山梁说,这山被人称作小昆仓山……
路远山高——这就是我对千家店的初步印象。
见到派出所,叫人眼睛一亮:极富现代气派的三层小楼,小广场旗杆上高扬着一面红旗,在这大山深处,真是难得的一景。派出所刚刚剪彩落成,走进去,宽敞、明亮、温暖,这与王伟说的“戴着棉帽子睡觉”、“副所长就在我下铺”那种生活相比,真是变样儿了。
千家店镇原是四个乡,撤乡并镇后总面积为371平方公里。这么大的地片,派出所只有7人——所长王有良,民警6位。
在这里有个人物——就是被称作“老干部”的警察焦振桐。老焦今年53岁,是本镇排字岭村人。那村有个奇观,是一棵需四人合抱的大树,巧的是老焦的名字中也含了个树名。据民警说,他是70年代的那批工农兵大学生,原是上梁子中学的校长,后来转为警察,就在千家店派出所,中间离开过十几年,最终又回到千家店,颇有点“叶落归根”的味道。老焦当警察,最大的官儿是任过一个派出所的副所长,眼下这把岁数,再“上”,几乎是不可能了,但是大伙儿却封了他一个“老干部”的雅号,他也乐呵呵地答应。据记者观察,他是“准所长”,所长不在时他就坐镇指挥,上下还都认可。
老焦去年立了三等功。事发那天是大年初四,刚吃过午饭,群众来电话说南沟村“炸了……有人受伤”。连所长王有良也认为可能是放鞭炮出事了,就带着老焦和田栗丰急赴现场。走到半路,见一个男青年手插在怀里走得猴急,决定停车审查。对方“噌”地掏出打火机,说:别过来,我身上有炸药,要逼我就一块上西天!然后又掏出一把自造的转轮手枪(可击发6颗冲锋枪子弹)说,我刚杀了6个人,反正也是死……三位警察谁也没料到是这么回事,可谁也没含糊,由王有良主谈,对这小子进行了一个多钟头的攻心战,弄清对手是因恋爱受挫才爆炸、杀人,最终缴了械,带回派出所。王所长立二等功,老焦、小田各立了三等功。那青年临走时对老焦说:大叔,什么时候听说把我枪毙了,拜托您给我烧张纸……
聊起这件事,老焦半开玩笑说,我还没给他办这件事呢。
立功的事不常有,但需要处理的琐事不断。记者采访时,他正埋头搞“年统”,这时走进一农民,姓谷。几个月前,邻居打架,老谷胸口挨了一秤砣,索赔药费等360元,老焦调解,人家答应多赔点,给500!没想到老谷听了姑爷的主意,又改主意了。老焦没辙,说调解不成你上法院吧。老谷折腾来折腾去一分没拿着,又觉得老焦好了。当着记者的面,老焦解释:我们对他治安处罚的权限才50元……老谷稀里糊涂,一听急了:“不是说500吗,怎么又变50了?”让人哭笑不得!
办事路远,老百姓穷,是派出所工作的难点。
就说办身份证,得要相片,可千家店竟没有一家照相馆,要不就走40多公里去照相,要不就顶着不办。为这,派出所从县城请来摄影师,管吃管住,到各村去照相。下湾村王华,去了三趟找不见他,回来在路上碰上了,他穿的背心脏得看不出颜色,民警郭耀军说服摄影师脱下身上的衣裳借给他,才照了相。照完相民警说连照相带办证一共18元,那孩子两手一摊,没钱,等我刨点药材卖了钱给您送去吧。几个月了,也没见他影儿。记者问那钱怎办?小郭说我给垫上呗!
就这样难,派出所去年为村民照相500多人次。再难也要为老百姓办实事。
这里,土地少,靠天吃饭,又没什么经济支柱,老百姓的日子普遍清苦。某人因纠纷来求所长王有良,带来两条“红塔山”和“红山茶”,王所长问:你平时抽什么烟?答:官厅。王所长说:“等你抽上这烟时,再给我送。你去把烟退了,用这钱办些正事……”
王所长对民警提出:越穷越要廉政。他主张在这大山里干公安,时刻要记住“警力有限,民力无穷”这句话。
眼下由于县里、局里的支持,派出所不仅办公、住房改善了,通讯用上了程控电话和电台,还有电脑可以上公安网,有摄头可开电话会议,使这些深山警察与本系统和外界保持着最紧密的联系。一切都变了,变得民警爱在这里工作了!业余时间,大家还在上着“大专”、“大本”;所长正报考研究生。
去年7人获荣誉如下:二等功1人,三等功2人,嘉奖2人,优秀公务员1人,外来人口管理先进工作者1人——满堂红!(高克芬文)
他远远地走来,就像是一幅画。高山、树木、道路。村庄被白雪覆盖着,四野空无一人,寂静的山路上,他身穿警服,手中抱着一摞厚厚的户口登记册,踏着积雪,从山坳处十几户农家的村落中走出来。两个星期前下的雪,在山下已经了无踪迹,而山上依旧是白雪皑皑,寒气逼人。
冬季农闲的时候,农人们可以围坐在火炉旁,喝酒、聊天、下棋、打扑克,而民警们可闲不下来。年根儿到了,走门串户核对户口、了解常住人口的基本情况,是每一个外勤民警的职责。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北京市公安局门头沟分局清水派出所的民警张义勇与其他3名外勤民警一样,还是走出了温暖的办公室,抓紧时间尽早完成他的本职工作,因为他管辖着9个村、1300多户3600多人,9个村都在沿途的山坳里,相距十几里地,其中江水河村是北京市西部最远的一个村,与河北省涿鹿、涞水县交界。
张义勇今年29岁,在这个派出所已经干了6年了,说起在山区派出所工作的感受,他直言:说工作累吗?相比山下和城区的派出所来说,还真不累;我们所管辖的面积虽然大,但人口并不多,一年四季最忙活的时候是在夏天旅游期间,有时一忙起来两三个月回不了家,但那也高兴,人多、车多、事也多了,一天下来,感到的是充实;可过了秋季,深山区的寒冷让人出不了屋,路上行人日见稀少,晚上5点钟一过,没有路灯,黑黢黢的一片,那叫清静。与我们所相邻的杜家庄治安检查站民警聊天,他们说得更形象,晚上8点上路堵卡,堵到半夜了,天上已经过去了5架飞机,而地上却1辆车也没见着。说白了,在山区派出所工作,得耐得住寂寞。
2002年12月31日那天,张义勇订了婚,未婚妻是一名教师。民警们说,这可是我们所第一次打破无“光棍”的纪录,过去山区派出所的民警找对象可是个老大难问题;自从分局党委出台山区、平原民警轮岗制度后,对山区所给予了方方面面的倾斜,为民警们解决了一些实际问题。
治安民警王力祥,就是分局第一批实行轮岗制度后分到清水派出所的。到所的那天,他记得特别清楚,是2001年美国发生“9·11”事件的第三天。刚到所里的时候,他的感觉真好,开门见山,秋高气爽,空气清新,让人心胸开阔。两个星期下来,王力祥有点儿不适应了,一是原来在大峪派出所时,一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骤然清静下来还真有些别扭;二是处理的治安案件多是山民之间的宅基地纠纷、邻里打架、丢失牛羊之类,事不大,但难缠。山里人朴实,但认死理儿,单纯用法律来处理,你费尽了口舌,他愣是听不懂;夫妻打架,女方被打得嗷嗷叫,抽空向派出所报了案,民警出了现场,女方先是趾高气扬地认为民警的到来为她撑了腰叫嚷着抓他、抓他,后来民警真要将她丈夫带到派出所时,立时变了脸,转而扑向了民警,抓得民警满脸花,哭着喊着说,我就是让你们来吓唬吓唬他,谁让你们抓他的。民警们哭笑不得。
从平原到山区,从忙碌的繁华场所到寂静的原始山村,王力祥以他一年半的亲身体会理解了山区民警的甘苦。今年是王力祥的本命年,36周岁,尽管心理上仍然存在着很大的反差,但他已经适应了上班来坐公交车两三个小时的山路,适应了一住就是一个星期或赶上所里有事、大雪封路一个月回不了家的现状,也适应了山村定时供水的山区特色。这便是山区派出所民警的工作,平凡中有着不平凡。
清水派出所共有民警11人,所辖面积为340余平方公里,与河北省涞水、怀来、涿鹿三个县接壤,是首都的西大门。派出所最忙碌的季节在夏季,辖区内有灵山、百花山、龙门涧以及小龙门自然森林保护区,吸引了众多的游客;派出所工作的重中之重,是管理近年来发展起来的煤炭开采业、爆炸物品以及外来人口。民警们在现任所长王宝海、政委冯国军的率领下,年复一年地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
离开派出所的时候,已是傍晚。冬季的夕阳下,银灰色调的派出所,四四方方的院落,干净而又整齐,迎面的一座影壁上,“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格外醒目。夕阳落山,夜幕降临,四周静悄悄,派出所的红灯亮了起来,在蜿蜒起伏的山路旁,形成了一处独特的风景。(杨亚玲文)
今天是2003年的第一天,我坐在隆隆作响四面冒风的2020吉普车里。车子在已经冻成冰疙瘩的山道上颠簸着,马达声震耳欲聋。民警告诉我这辆“老爷车”已有10岁高龄了,现在除了车架子是原装的,其他全都换过了,马达是130的,民警戏之为:大马拉小车。车子还在颠簸着,我的心也跟着颤抖着,巨各庄派出所就是用这样落后的交通工具,在辖区107.8平方公里内顶着寒风忍着酷暑,为一方百姓保平安。
巡逻小组顺利返回所里时,从食堂那边飘来了阵阵饭香,炊事员已为民警做好了饭菜。我看着菜一个个地端上来,终于感觉到了节日的气氛。所长胡志全边给我夹菜边说:“来尝尝,这可是你们城里吃不着的。这是我们民警利用业余时间在所里种的菜,多了就晒成了菜干,无污染无化肥,所里没啥好吃的,你可别笑话我们,山里人就这么过日子。”我看着他们真挚、淳朴的笑容,看着面前碗里堆成小山似的菜,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苦涩。这就是山区民警生活、工作的真实写照。
“所里没水了,一会儿别忘了去拉水。”没水,怎么可能呢?胡所长为我揭开了谜底。巨各庄镇属于贫困地区,土地贫瘠,水利不好,交通又不便。“前几年派出所用水都得向村里要,村里的水泵每天只抽两回水,如果错过了,所里就要断水。所里曾经有过六天没水的记录,那时早晚能用湿毛巾擦把脸就不错了,洗漱对于民警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奢侈。这两年好多了,所里打了一口井,装了一个小型水泵,但由于电费太高,每天只抽一次水,前20分钟打上来的还全是泥沙,等水清了首先要把水缸蓄满,备着以防万一。”胡所长说着指了指墙角的那口只有在老乡家里才见得到的水缸。“你看这两天温度太低,全冻住了,又没水了。这我们已经都习惯了。大冷天的,巡逻的民警回来想喝口热水都……”胡所长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下午,温度陡然降至零下18度。我随着副所长窦法民进山查一起盗窃案,车子开到一半就上不去了,这时只能靠两条腿了。山路崎岖,山风在耳边打着小哨。窦副所长与民警在前面挨家挨户询问情况,而我则在后面喘着粗气,冒着汗。几个小时过去了,天色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尽管收获甚微,但从窦副所长的脸上我并没有看到“失望”两字。
时针指向了23点,我与巡逻组再次披挂整齐,在“老爷车”隆隆的喘息声中出发了。四周黑漆漆的,山已与地面连成了一片。我们在山道上转悠着,山风无情地往车子里钻着,我不由自主地缩成了一团。但民警好像不怕冷似的,他们惟一在动的就是那一双双如鹰一样的眼睛,正警惕地注视看窗外……
在这里没有市区的喧哗,有的是清新的空气和宁静的大山,同时也有罪恶的存在。在这片土地上活跃着一支由12名民警组成的警察队伍。“我们所仅2002年就受理治安案件248起,查处248起,查结率100%,协助刑警队共同侦破重大刑事案件40多起……”刑警出身的政委苏泽生谈起这些时总流露出一丝自豪。(张瞳文)(《金盾》2003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