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写康藏地区最后的土司制度的长篇小说《尘埃落定》在荣获茅盾文学奖数载之后,近期又作为当代文学经典成为高中语文必读课本。作家阿来再次受到人们的关注。
阿来出生在四川阿坝州马尔康县马塘村,幼年时曾饱受贫困煎熬,为了筹措上初中的学费,他曾拼命地上山采药。当了一段时间拖拉机手之后,阿来又参加了高考,但因分数不够,只上了个中师。毕业后,阿来在公社和县中学教历史一直到1984年。
后来,阿来调到阿坝州文化局的《草地》文学双月刊当编辑。在编辑著名作家的作品时,他发现了自己的不足,也发现自己占据了独特的题材——早在教高中历史课时,他就接触到了“藏族土司制度”并查阅了大量的文字资料,收集了不少客观器物。他所在的马尔康县,俗称“四土”,意思就是四个藏族土司管辖的地方。藏族社会的变革如此剧烈,特别具有戏剧性,而这还是当代许多强调关注现实的作家没有看到的。他要写出这一段特有的历史和文化!
1988年,他狠狠心,用上了286电脑。不久,他的小说《群峰起舞》《月光里的银匠》《宝刀》先后发表了。
“我是一只鹰,就要亮开翅膀看我的内力。”抱着这样的想法,阿来找到了他崇拜的茅盾文学奖得主周克芹,请他帮助推荐。周克芹看了这叠厚厚的,打印得整整齐齐的文稿,禁不住赞叹:天府之国有能人!他把文稿推荐到了作家出版社。1989年,这些文稿被列入“文学新星丛书”,以《旧年的血迹》为名出版了。
他带着《旧年的血迹》和5岁的儿子在阿坝州的山沟沟里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漫游。他形容那一次是“晚来的成人仪式”,他找到了“终生献身于某种事业的感觉”,穿行于冰山雪沟之中,他仿佛找到腾飞的力量。
《尘埃落定》30万字一气呵成,未作一丝调整与修改。阿来拎着书稿,不远千里万里,四处寻找出版社。可除了徒劳,还是徒劳。无奈,他又在电脑打印机上,“吱吱吱——”连续发了半个月,克隆了10份,一家出版社一家出版社地寄,可结果还是徒劳,没有一家出版社给他回音。
1996年底,阿来在四川省编辑业务培训班上,与《科幻世界》杂志的总编谭楷同住一室,他向谭总说出了自己的尴尬。谭总眼睛一亮:我们主办的九七国际科幻大会正要找人筹备,你来《科幻世界》帮着搞这事怎么样?只是,我们还没有编制,只能借用你。这一借用,就是两年。
1997年夏天,正在为自己的借用而忧心忡忡,把精力全部花在《科幻世界》杂志的编辑上的阿来,接到四川作家邓贤的一个电话,他说,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几位编辑来成都组稿,你那部《尘埃落定》我推荐过了,是不是带过来给他们翻翻?
阿来用一个方便袋揣上书稿,套了件老头衫就过去了。看到编辑们用异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他心里犯开了嘀咕:是不是看我长得敦敦实实,黑黑黝黝,又矮又胖,像个农民,一点知识分子味道也没有?不错,1.61米的我是像个陈奂生,但看看我的书稿吧,看了之后就不会再认为我缺少“文化”。
有这部书稿在各专业出版社石沉大海的“遭遇”垫底,阿来对人民文学出版社没抱多大希望。但叫他“意外惊喜”的是,仅仅一个月左右,人民文学出版社就给了他回话:这部书稿,我们出!
1997年底,在中国作协为阿来举行的《尘埃落定》作品研讨会上,阿来仍然像个从生产队赶来的“陈奂生”,他只讲了三句话:看到《尘埃落定》由文字变成铅字的那一刻,我有母亲生孩子时的感受,很激动,很亢奋;写作是我生命的需要,是表达的需要;从写作的完成到书艰难的出版,三年不畅路,使我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写了一部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民族、对得起那片土地的得意作品,很骄傲也很幸福。(《北京青年报》2003.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