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的难,倒并不全在词义的理解,更多是时代的隔膜。
譬如《四库全书》,这是今天一些学者一说就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文化工程”。最近,又一套《全书》要翻印了。有人说,此举不但能“维护国家统一”,还能“传承民族文化”,真像又发掘出了什么宝贝一样,好在吹法螺不犯法。
先前的学者说法不同。周作人在一篇回忆中说:“鲁迅平常有一个意见……这便是他看不起《四库全书》以及《康熙字典》等官书的意见。”其实,这也是当时许多学者共同的认识:“《四库》是什么呢?这只是清朝乾隆帝弘历所开办的图书馆,收集的东西虽不少,却都是不讲校勘的抄写本,装潢好看,内容并不可靠,远不及后来诸家各校本之有学术价值,此其一。”“而皇帝更是任意妄为……禁书与文字狱是其结果,可以说是《四库全书》的一个大收获,此其二。”比如,大段删改原书,使之符合皇上的口味。这些学者们认为,对《四库全书》和康熙、乾隆两朝编纂的那些官书称道不衰,“这也是中华民族的一个耻辱”。
看来,先前的有见识学者有不迷信皇上的勇气,而今之一些学者一说皇上膝盖就软;前者对书,要求可靠、有用,后者则讲规模、讲装潢,唯独不讲可靠;前者对思想控制敢于起而抗争,后者对此则已麻木。这样的差别大概也是风气使然吧。(《解放日报》2003.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