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市越秀区培智学校的篮球老师吴任根是当年带领他们去美国夺冠的教练。他说：“那时他连穿衣服都要我帮忙，也不知道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了。真想见见他！”
2003年12月14日，在广州一家老牌酒家里，阿杰的队友陈捷告诉我们，他和阿杰同年毕业，因为这里是培智学校的劳动基地，在热心老板的支持下，两个人一同来到这个酒家，谋了一份月薪近800元的工作。他们做过侍应，但常常忘了给客人加水换盘子，被骂过好多回，后来就去厨房帮忙，做下手。但阿杰说他不喜欢这里人人都知道他从哪里来，做了两个月就走了。
12月20日，我们找到了阿杰的女友阿霞——一个健康活泼的少女。阿霞在白云区一个集市的街边摆了一个小小的杂货摊。当初和阿杰一同在娱乐城打工，阿霞最爱和敦厚的阿杰斗嘴，斗来斗去，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两人在街边打边炉，少女阿霞的头靠在了冠军阿杰的肩上。
“他勤快，他对人好，他不像别人那样喜欢骗人。”对于冠军，阿霞倒没有什么感觉，“身体好吧，篮球我不懂。”“你常见到阿杰吗？”“他每天下午工休的时候都来帮我忙。”阿霞又笑成一朵花。“他又找到工了？”“就在对面的餐厅。”
记者来到白云区的这家餐厅。阿杰的老板说，“一般广州长大的年轻人谁肯来餐厅做这么辛苦的工作？这些孩子可怜，给他们个机会和环境，都可以做得很好，我知道怎么调教。”
老板听说阿杰打篮球得过世界冠军，显得很惊异：“啊？他？世界冠军？”
我们终于见到了冠军阿杰。20岁的阿杰总是一副乐呵呵的表情，看不出紧张、愤怒或是悲伤。他告诉我们，他爸两个月前过世。他换工作从来都不告诉妈妈，因为不想让她操心。毕业4年他都换了五六个工种了。
“我不想别人知道我是怎样的，呆久了他们就会知道，我就走。”阿杰说，“不停地走也有好处，能学到不同的手艺，现在这家店做鹅掌跟上一家就很不同。”
说到今后的打算？阿杰说，“做水爷（水台总管），然后做砧板师傅，我刀工还不错，再做大师傅考厨师证……”“再然后，就是开家小店，自己当老板。”“再然后，我姑丈家在加拿大，我想到国外去。带着阿霞。”
记者问：“国外好么？”
“好，1999年我去美国的20天是我长这么大最快乐的日子。唐人街的陈叔说我长得像他儿子……”
我们真的很难发觉他的智商不到58，也许4年的磨砺已经让他学会了怎样把自己深深地藏起来。“配菜太难了，我记不住炒什么菜准备什么料多少料，也记不住这个师傅完了接着哪个师傅，我只能用本子抄下来，你看我现在已经记了100多道菜了。”
这时厨房里一声招呼，阿杰忙不迭地进去工作了，看着他洗鱼杀鸡，我忽然想起根叔对我们说的话：“大部分的孩子平衡能力低，自控能力差，甚至连左右脚都分不清，为练篮球，孩子们膝盖摔烂。难以控制情绪的陈念和在学校时一发起脾气能砸烂整个教室，那时候老师和同学们都让着他，护着他，但走上社会，谁来护他？陈捷反应最慢，练球时常常是他一个人落在最后，可到了餐厅，手脚慢谁谅解他？这些孩子在社会上吃了多少苦，有几个人看到？”
“以前怕学习，觉得学什么都好辛苦，得了冠军以后，学什么都特别起劲。”阿杰突然回头说话，才把记者从沉思中唤醒。
阿杰不愿去见根叔，因为觉得自己还没“干出个样子”。晚市来了，厨房又忙起来了…… （《羊城晚报》2003.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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