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少功在《个性》中说:信息重复和信息低劣是当下很多小说的通病。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鸡零狗碎,家长里短,再加点男盗女娼,一百零一个贪官还是贪官,一百零一次调情还是调情……这些人们通过日常闲谈和新闻小报早已熟知腻味的内容,小说再拿来挤眉弄眼绘声绘色炒一遍,无疑是“叙事的空转”。
这些小说大量充斥自恋、冷漠、偏执、贪婪、淫邪……几乎成了恶俗思想和情绪的垃圾场。某些号称改革主流题材的作品,有时也没干净多少,改革家们在豪华宾馆发布格言,与各色美女关系暧昧然后走进暴风雨、沉思祖国的明天……这其实是一种对腐败既愤怒又渴望的心态,形成了乐此不疲的文字窥视。
在这个据说是“个人化写作”的黄金时代,为什么人们“紧急解散”后并没有各行其是,倒是更加潮流化地步调一致?而被称为受到深重压抑的时代,鲁迅、老舍、沈从文、赵树理等,写出的人物一个是一个,神采殊分,命运各异?我认为,个性并非孤芳自赏的产物。一个人总是把自己孤立在私宅或者荒漠,不叫个性。包括作品中很多新派少年,一律地横酷,一律地疯炫,成天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也不叫个性。
评论家蔡翔:我同意韩少功的观点。所谓“个人性”在今天已经转换为一种新的普遍性,从而构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压抑机制。诚如韩少功所说,不能根植公共文化积累的个性一定是空虚的,不能承担公共事务重荷的个性一定是轻浮的。
作家虹影:我是从心里尊敬个性化写作的。我毕竟经历得多,想得深。譬如你说性爱是现代人生不可或缺的,但是,我明白,光是性,构不成情色。所以如果小说里尽是夜夜派对,“跳床游戏”,那就连情色小说都不是,或许应当叫性享乐小说。这很简单,简单展现性,一点不情色,就是因为不存在张力。最好的个性化写作永远处于最剧烈的社会张力与艺术张力之中。
作家尹丽川:我不知道韩是依据谁谁谁的小说得出这些结论,我只知道我最近读到了那么多优秀的小说。只说年轻一代,李师江、李红旗、曹寇、赵志明、巫昂、路离、吴右……这些名字估计韩听都没听说过,因为他大概还是从传统媒介和官方文学刊物找小说看的。我以为这样的读者没资格就当代小说发言。
再说一点局部的大错特错:韩认为“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鸡零狗碎,家长里短,再加点男盗女娼,一百零一个贪官还是贪官,一百零一次调情还是调情……”无疑是“叙事的空转”,我认为为此他应该再读一遍《红楼梦》。他连小说是什么都还没有弄懂。(《文汇报》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