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进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一直闲荡,老何很不放心。老何在上海已经做了十多年建筑工,春节后他把何进从江苏老家带到上海工地上打杂,顺带学点手艺。
自从何进来到工地,父子俩几乎每天都有口舌之争。比如:何进嫌工地上太脏,每天收工都烧水洗头。老何不满:“你每天洗梳得那么整齐,哪像个干活的人!”
何进不愿意干脏活,老何骂他:“你以为是坐办公室的啊?不老老实实学手艺,将来连饭都没得吃!”何进听了很不舒服,他回了一句:“你出息,做了一辈子建筑工,你以为我稀罕啊?”
何进不想走父亲的老路,他说:现在的年轻人哪里还干这种又苦又脏又没前程的工作!他把在工地上的这段日子看作是一种过渡。他认为自己与工友是两类人,他不喜欢人家说他是打工的,在给考上大学的老同学回短消息时,他总是这样表述:我在上海一家建筑公司上班。
何进的手机是彩屏带摄像头的,为买这款手机,父子俩也吵了一架,父亲认为手机只要能打电话就可以了,六七百元即可,但何进坚持买时尚的,“年轻人现在哪有不用彩屏的?”何进常给同学发短信,有时还把他在上海拍的照片用彩信发送给同学。工人的工钱到年底结算,平时用钱只能找包工头预支。包工头觉得何进手机花费太多,告诉了老何,老何气得大骂“这个败家子!”
何进每天的工资是30元,他没有计算过每个月的开销。他白天在工地上“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给自己规定了八小时工作制,时间一到,他就洗头更衣,带上MP3到上海的街上散步。他依然继续着在高中时候的生活习惯,每周去两次网吧,聊天、打游戏,每次都要花费十几元,但他认为这是生活的必要组成。他还喜欢买《申江服务导报》、《读者》、《青年文摘》等报刊,来上海一个月,光买报刊就花了100多元。他有时候会旷工,坐在淮海公园里看书、晒太阳,偶尔也会有人向他问路,这让他越发觉得自己不是建筑工的命。
老何也发现了工友的子女做建筑工的的确很少,农村几乎没有年轻人愿意拜师学建筑手艺了。“可是,一个农村孩子,不干这个还能干什么呢?”
在街头的灯红酒绿中逛了一个多小时后,何进还得像上次那样,回到他厌恶的那个工地,吃完父亲为他留着的饭菜,然后洗脚、睡觉,第二天又得早起施工,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又会与父亲发生争吵。他明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无法逃脱。
随着中国计划生育导致的青少年人口的减少,有人认为:以后建筑工人可能会出现短缺。很多现在的建筑工人都想方设法让孩子读书,而大多数的独生子女家庭肯定不会再让孩子干民工了。 (《新民周刊》2006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