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在中国科学院长大,有不少面对一些“传奇”人物的机会,现在想想,他们在生活中其实也多显得平凡。不过,陈景润可算比较另类。
第一次见他很有印象。那时我年幼,数学所的诸位仁“叔”带一帮孩童到机关看电视。我们看得正入神,黑沉沉中后边飘忽忽进来一位,穿着棉袄(大夏天的),无声地到了我爹身边
我爹回来,我娘问他来的是谁,他说所里同事,叫陈景润。啊,我就此记住了此人。那个时候陈景润还没出名,但大家都知道他身体不好,是那种脉搏跳动过缓、体温过低的症状,体力不好,反应比较慢。所以他虽然性情极温和,还是没有对象――那年头知识不值钱,找对象重要条件就是得能扛越冬的大白菜,陈景润显然不具备这个水准。
反正就这么记住了陈景润这个人,后来听说他出名了,还挺吃惊,他呀?!
陈景润成名后关于他的传闻五花八门,比如有说他房间地板下边藏金砖的,有说他通苏联的,那些我没法证明,但有一个说法是陈以前曾经耍流氓,倒不全是空穴来风,不过,事实的真相令人啼笑皆非。
当然还是陈景润没有出名的时候,那时候张劲夫管科学院,为人刚正不阿,对陈这样的老九组织上还是关心的,分房子特意给他分了一间“补房”。所谓“补房”,就是利用旧建筑的剩余空间,比如地下室之类改造的住居。陈是单身,工龄年龄都不够,给他这样一间房,您觉得寒碜?那个时候对老九来说已经很照顾了!
话说陈的这一间,原来是四层上一个厕所,封死了马桶,但是没有拆,陈挺满意,正好做床架。而且这个地方清静,后来哥德巴赫猜想的证明,很大一段就是在这里进行的。
没想到问题来了,这个楼下有个公共浴室,女浴室的窗户和老陈的新居正好斜对着,为了通风打开几扇,到浴室开放的时候老陈往下一看,只见白花花的人体好像妖精打架。老陈这书呆子乍看此场面肯定是吓了一跳。如果换个人会怎么样呢?我想不出。但是老陈觉得这不好,至少是影响研究工作的,他决心要改变这种有碍观瞻和伤风败俗的行为。怎么办呢?如果换了你我,大概会悄悄和管理员谈谈,或者在自己窗户上挡个帘子就得了。可是老陈不会和人打交道啊。
他的招真绝――他写了一张小字报,贴到了浴室的门上。他写的意思是,这里浴室斜对着我的窗户,开着天窗从上面一目了然,这可不好啊同志们,要是有坏人到楼上,那就什么都看见了。有碍观瞻,伤风败俗,建议大家以后洗澡关上天窗,云云。末了,工工整整书上大名:陈景润。
那年头,大家可以想象第二天女工们去洗澡的时候会发生怎样的事情了,也不知道是谁挑的头,反正是恼羞成怒的娘子军一拥而上老陈的宝宅,骂的骂,砸的砸――好在也没什么可砸的,有人还亮出粉拳要揍这个“臭流氓”。幸好有人叫来了领导,领导当然明白老陈的为人――让他耍流氓他也没学过呀,当然是把娘子军们训斥了一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件事在科学院的人基本都知道,但好像没人报道过,可能因为不像撞电线杆子那么容易说明白吧。
(《北京段子》萨苏著青岛出版社2006年1月版)